唐柏搖了搖頭,如果當初在江城的廢墟中聽到這句話,他會毫不猶豫出手,殺了老魔,救出那幾個無辜的孕婦;但時間過去這麼久,他並沒有想象中那麼仇恨陰陽老魔,何況這個傢伙還救過他的性命。
陰陽老魔給唐柏講了一個故事:一個年青的書生,有慈愛的父母,有一個漂亮的妻子,還有一個可愛的女兒;這是一個很平凡的家庭,如果沒有意外,他們會像所有的家庭一般,書生會孝順父母,夫妻恩愛,將女兒撫養長大成人,看她結婚生子,然後像所有人一般生老病死。但世事無常,她妻子被城主的兒子看上了,城主的兒子帶著僕從像豺狼一般闖進了書生的家,殺了他的父母,強暴他的妻子,連他十三的女兒也未曾放過;妻子羞憤之下投井自盡,女兒也被抓走了;書生感覺整個天都塌了下來,他第一次知道,這世界上有如此惡毒之人,他拿著刀去找城主的兒子報仇,但還沒衝進城主府,書生就被抓了起來,打了個半死,最後扔進了江中餵魚。也許是命不該絕,書生被江水衝到了一個無人的島嶼上,無意中發現了一個隱秘的山洞,山洞是一個上古遺留下來的修行洞府;書生得到了兩冊功法,一面銅鏡。此後他拼命的修行,二十年後,終有小成,離開了那個島嶼回到自己了家鄉。他殺了整個城主府的人,但沒有找到城主的兒子,他多方打聽,才知道自己的仇人被一個仙門看上,做了宗門的弟子;才知道自己的女兒被賣進了妓院,受盡男人折磨而死;書生衝進了仙門,他被打成重傷,他恨,恨天恨地,恨整個世界,他感覺這個世界就是惡毒的,他不停的殺人,但他就是殺不了自己的仇人;年復一年,書生就成了眾人眼中的惡魔;其實沒有人知道,書生也討厭自己,很多時候他都想自己結束生命,去陪自己的父母,妻子,女兒,他能感覺自己的快樂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
陰陽老魔說這個故事的時候很有感情,唐柏知道他在說自己,聽故事的時候唐柏在想,如果自己是那個書生,也會跟陰陽老魔一樣行兇做惡,正如陰陽老魔說的:人世間沒有正義,只有強大與弱小。
故事其實還沒說完,但陰陽老魔沒有再說下去,他的臉上落出了安祥快樂的微笑,這種笑是這個世界上最純真的笑容,也是陰陽老魔留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笑容。他至死也沒有說出仇人的名字,但他能微笑的面對死亡,想來他已經報仇;他的一生其實是一個悲劇。
他也許是一個壞人,但不能否認他是一個至情至性的壞人。
唐柏在綠衫女子的墳邊挖了沉坑,將陰陽老魔和他的法寶功法埋在了裡面;不知為什麼,唐柏絲毫沒有想要老魔頭的東西。
塵歸塵,土歸土,及盡繁華,不過一掬細沙。
歐陽紅玉就站在旁邊,一句話也沒說,也不知她心裡在想些什麼。
山頂之上已經沒有了陰陽老魔的威脅,唐柏終於去了歐陽紅玉的住地,穿過石廳的東牆,有一個洞口,大約一丈距離外是一個小山谷,有百丈寬長,像一個足球場;谷中有一棟小院,小院旁邊還有一個小水潭,水潭旁邊是一塊菜地,菜地邊上有一些小樹,一棵小樹上還有一個小鳥窩,歐陽紅玉將從自己手中搶來的小鳥就養在這鳥窩中;聽說小鳥長大飛走了,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老魔頭對歐陽紅玉還是很好的,小院雖然普通,卻非常溫馨,真的很像一個家,唐柏不清楚兩人到底是什麼關係?
“老魔頭說我很像他過世的娘子,所以才將我抓來,這個小院也和他原來的家一模一樣,在這裡,他像一個書生,彬彬有禮。”
歐陽紅玉似乎知道唐柏心裡在想什麼。
唐柏輕‘哦’了一聲,心裡卻想那老魔頭真是一個至情至性之人,他心裡佩服得緊;他微微輕嘆,直道天意弄人;想起老魔頭說修魔就是修劫的話語,心中有了些認同。
進了廳中,一張四方桌擺在廳前,桌上有茶壺瓷杯,兩椅齊靠桌邊,左右靠牆又各有兩椅,這山頂之上本無需如此多椅子,想來這是老魔以前家中就是如此擺設。
歐陽紅玉坐在桌前,自個兒倒了茶水,然後道:“不若你也搬來小院,此院空房有多。”
唐柏搖了搖頭道:“那石室很好,習慣了。”
歐陽紅玉又道:“老魔不在了,我們也要想辦法下山才行,總不能一輩子困在這山頂過活。”
唐柏道:“下山容易,深淵之地可用古木搭橋,只是林中禽獸,怕是不那麼容易對付。”
歐陽紅玉點了點頭,山下時有狼吼虎嘯,兩人現在手無縛雞之力,一旦被林中野獸盯上,只怕會成為這些野獸的點心。
兩人閒聊了一陣,唐柏獨回石室,又是打坐吐吶。
二日五更時分,歐陽紅玉闖進了唐柏的石室,嚇得唐柏死死的用被子包裹著自己,躲在床角,嘴裡喃喃自語道:“你別過來,我會喊的。”
歐陽紅玉又氣又笑,死拉著唐柏出了山洞,那山林已經被歐陽紅玉挖了很深土坑,唐柏懷疑她昨晚一宿沒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