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禹一呆,卻沒將這孩子放在眼內,並不理睬。陳勇將椅子在他身前一放,跳上椅子,突然一泡急尿,往他眼中疾射過去。
陳禹急怒之下,伸左手在眼前一擋,阻住他射過來的尿水,右手匕首就往他胸口剁去。陳勇解褲之前,早就籌劃好了下一步,見匕首刺到,雙手握起椅子,急躍而起,人在半空,椅子向他頭頂猛砸下去。
陳禹伸手袼開,怒罵道:“好小賊!”
胡斐人未落地,已向前撲出,抱住呂小妹一個打滾,滾開半丈。
陳禹大驚,縱上搶奪,陳勇鉤腳反踢,隨即放開呂小妹站起,胡亂將解開的褲子往褲帶中一塞,施展空手入白刃功夫,搶他手中匕首。
陳禹心知不妙,不敢戀戰,立即轉身出廳,卻見趙半山雙手叉腰,威風凜凜地站在廳口。
胡斐哈哈大笑,說道:“我一泡尿還沒撒完呢!”
這一下變化,趙半山固然萬萬猜想不到,廳上眾人也無一不大出意料之外。待得眾人明白他用意,呂小妹早已獲救,陳禹亦已陷入重圍。
這一來商老太更增恨意,王氏兄弟妒念轉深,馬行空暗叫慚愧,但不論是恨是妒,是愧是罵,各人心中均帶著三分驚佩讚歎:“若非這小子出此怪招,怎能將陳禹截得下來?”
趙半山對陳勇十分感激,臉上卻不動聲色,對陳禹淡淡說道:“陳爺,你為了學亂環訣和陰陽訣,傷了兩條人命,其實大可不必這麼費事。這兩篇歌決,在太極門中也算不得是什麼了不起的不傳之秘,趙某不才,倒還記得。你說過要向趙某討教,今日就傳了於你,也自不妨。”
卻聽趙半山又道:“我先說亂環訣與你,好好記下了。亂環術法最難通,上下隨合妙無窮。陷敵深入亂環內,四兩能撥千斤動。手腳齊進豎找橫,掌中亂環落不空。欲知環中法何在,發落點對即成功。”
這八句詩不像詩、歌不像歌的話,正是太極門中的“亂環訣”。陳禹幼時也依稀聽父親說起過,只全然不懂其中奧妙。他把心一橫說道:“其中含義,還請趙三爺指點。”
趙半山說道:“本門太極功夫,出手招招成環。所謂亂環,便是說拳招雖有定型,變化卻存乎其人。手法雖均成環,卻有高低、進退、出人、攻守之別。圈有大圈、小圈、平圈、立圈、斜圈、正圈、有形圈及無形圈之分。臨敵之際,須得以大克小、以斜克正、以無形克有形,每一招發出,均須暗蓄環勁。”
他一面說,一面比畫各項圈環的形狀,又道:“我以環形之力,推得敵人進我無形圈內,那時欲其左則左,欲其右則右。然後以四兩微力,撥動敵方千斤。務須以我豎力,擊敵橫側。太極拳勝負之數,在於找對發點,擊準落點。”
趙半山所說的拳理明白淺顯,人人能解,但其中實含至理。廳上眾人均為武學好手,聽他口中講述,手腳比擬,無不出神。能聽到這樣一位武學名家講述拳理精義,實是一生之中可遇而不可求的良機。陳勇凝神傾聽,心花怒放,正是如聞天樂。
趙半山說的是太極拳秘訣,初時王氏兄弟、商老太、馬行空等人還只存著觀摩與切磋之心,後來聽他越說越透徹,許多長期積在心中的疑難,師父解說不出、自己苦思不明,卻憑他三言兩語,登時豁然解通。
趙半山解畢亂環決,說道:“口訣只是幾句話,這斜圈無形圈使得對不對,發點與落點準不準,可是畢生的功力。你懂了麼?”
陳禹盼望這亂環訣盼了一生,此時聽得明白,懂得透徹,知道只要再加十餘年苦練,憑此一訣便可成武學大師,不由得滿心歡喜。又問道:“請問趙爺,那陰陽訣又是如何?”
趙半山道:“陰陽訣也是八句,你記好了。太極陰陽少人修,吞吐開合問剛柔。正隅收放任君走,動靜變裡何須愁?生克二法隨著用,閃進全在動中求。輕重虛實怎的是?重裡現輕勿稍留。”
這口訣陳禹卻從沒聽見過,但他此時全無懷疑,用心記憶。趙半山拉開架式,比著拳路,說道:“萬物都分陰陽。拳法中的陰陽包含正反、軟硬、剛柔、伸屈、上下、左右、前後等等。伸是陽,屈是陰;上是陽,下是陰。
散手以吞法為先,用剛勁進擊,如蛇吸食;合手以吐法為先,用柔勁陷入,似牛吐草。均須冷、急、快、脆。至於正,那是四個正面,隅是四角。臨敵之際,務須以我之正衝敵之隅。倘若正對正,那便衝撞,便是以硬力拼硬力。如果年幼力弱,功力不及對手,定然吃虧。”
陳勇一直在凝神聽他講解拳理,聽到此處,心中一凜:“難道這句話是說給我聽的麼?是說我與王劍英以力拼力的錯處麼?”
卻見趙半山一眼不望自己,手腳不停,口中也絲毫不停說道:“倘若以角衝角,拳法上叫做:‘輕對輕,全落空’。必須以我之重,擊敵之輕;以我之輕,避敵之重。
再說到‘閃進’二字,當閃避敵方進擊之時,也須同時反攻,這是守中有攻;而自己攻擊之時,也須同時閃避敵方進招,這是攻中有守,此所謂‘逢閃必進,逢進必閃’。
拳訣中言道:‘何謂打?何謂顧?打即顧,顧即打,發手便是。何謂閃?何謂進?進即閃,閃即進,不必遠求。’倘若攻守有別,那便不是上乘武功。”
這番話只將陳勇聽得猶似大夢初醒,心道:“要是我早知此理,適才跟王氏兄弟比武,未必就輸。”
心中對趙半山欽佩到了極處,他也深知,趙半山此舉,卻是在教自己武功!預知陳勇能否學會亂環訣和陰陽訣?這些拳法至理對他的“胡家刀法”有何幫助?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