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明星稀,少年坐在山崖邊,任由崖下山風拂過,吹拂得乾瘦雙腳來回晃盪,少年面不改色。
白軒站在一旁,如一棵月下山巔孤松。
“老師,我是不是熬過去了?”
像是在鬼門關走過一遭,恍若隔世的少年,有些明知故問。
“你做得很好。”白軒說。
需知白軒的這句誇讚,落到熟悉他的人耳中,該會是何般的瞠目結舌。不僅是因為天縱奇才的他,向來是目空一切,眼高於頂,更在於,他能走到今天的地步,所經歷過的艱難險阻,不計其數,非常人所能想象。
少年捋了捋額頭前被風吹的凌亂,已經重新長到兩寸長短的碎髮。
“老師,你是不是在匹練當中做了什麼手腳,我知道,光靠哪幾種藥材,要想這麼快速的白骨生肉,是不現實的。”
“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而已。”白軒淡然說。
“那我豈不是撿了老師的便宜了?”玄辰咧嘴一笑,收回腳,爬起身來,“老師,我先下山了。”
白軒點點頭。
少年腳下一點,卻徑直地躍出三丈距離,只是蜻蜓點水般的,輕輕一點。
沒人知道,若是少年全力為之,僅是氣武者七段的他,該是能夠爆發出多強的力量。
不,白軒知道,一念也知道。因為兩人都看在眼裡,所以知根知底。
少年已經完成破繭成蝶,脫胎換骨。
形單影隻的白軒,在少年離開之後,劍眉微皺,月光沐浴下,有數縷纖細的粼粼銀光,從他的肩頭上撲閃飄落。原來是幾根白色髮絲。
五根白髮。到了白軒這種境界,早已是稱得上容顏永駐,怎會有白髮?
卻是一根白髮一百年,不是百年壽命,而是整整五百年的生命本源。
——
什麼是皮肉之苦?九天前,玄辰覺得重塑經脈時的萬蟻噬咬之苦,還有修行時的青火液帶來的灼燒之痛,已經是很難熬了,他本以為自已經足矣在其他的同道中人之中,天經地義的受譽“吃苦耐勞”的美稱了。
直到九天前,當那條火雲匹練觸及他的肌膚那一刻開始,他才知道自己是多麼的天真可笑,目光短淺。
凡事必有先來後到,亦有前人栽樹後人乘涼。這門堪稱變態的體魄打熬法門,必然是某位先賢嘔心瀝血所創,期間坎坷,不足為外人道,外人也不聞不曉而已。而且若是沒有同樣修行過此法門的前車之鑑,白軒又怎可能會貿然施加在玄辰身上?
人都是這樣,翻過了一座一座更高的山,才知山外有山;走過了一條一條更遠的路,才知天外有天;見過了一個一個更陌生的人,才知人上有人。
然後會在某一個時刻發現,原來自己從來沒有跳出過井口,一直都是一隻井底之蛙。
走到山腳的少年突然停步,回頭望向山頂,放肆大笑。
“哈哈,還好,我沒死!”
——
距離那段為期九天的體魄煉獄,又過去半個月有餘。
“風殺劍!”
玄辰緊握手中鏽劍,劍身上一股破風之勢初具雛形。在迎面的匹練即將落到他身上時,他向左一傾,堪堪將匹練躲過。鏽劍去勢不減,反在玄辰的靈氣再度貫注下的鋒芒更盛了。
踏著落葉,沙沙聲響過。劍端距離白軒越來越近,玄辰相信,只要再給他數刻,他便可以成功逼近白軒。
可事實卻不盡人意,就在玄辰離白軒兩丈左右距離時,匹練陡然如靈蛇回首般,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刁鑽軌跡擋在了玄辰面前。
匹練臨面,玄辰只能收勢回擋。“風殺劍”劍勢迴旋,迎擊匹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