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五人,木家四人,剛好九人在宴廳眾人疑惑的注視下落座。那個領著玄辰三人進來的墨家管事站在一旁給桌上的九個杯子一一斟滿上好雲間醉。
率先開口的還是青袍男子木斬火,這個聲名赫赫的木家族長,他看了眼坐在對面墨家那方的雷戰傭兵團的雷行和雷厲笑道:“不知何時墨族長結交了雷戰傭兵團,這麼天大的好事都不通知通知,不夠意思了哈。”
黑衫男子墨烈鋒,墨家族長笑聲回道:“是木族長日理萬機,這等小事根本就難入木族長之眼。”
“嚴重了啊,這般藉口搪塞可不像是墨族長的風格。”木斬火說。
墨笑接過話來,“其實還得感謝木向長老,若不是木向長老從中推波助瀾,我們墨家怎麼能有幸交好雷戰傭兵團這等忠肝義膽的條條漢子。”
“哦?墨笑長老此話怎講?”木向故作疑惑道。
“木向長老不知?”墨笑笑看向木向,意味深長一笑,說,“非但如此,老夫還因此有幸見識到了木向長老的另外一番殺伐果決的颯爽英姿。”
“墨笑長老誇讚人的功夫簡直和墨族長不相上下,只是我覺得有些浮誇了些。斬生,你認為呢?”木向側首對坐在木斬火左手邊的木斬生問。
木斬生的唇角細看的話隱隱有絲慘白之色,似乎身負暗疾,他冷笑地直視對面的墨凌,“兩位前輩舌燦蓮花,我想大抵是昔日長年累月的修行路上沉澱下來的謙遜禮讓性格,讓人一與之交談便覺得相見恨晚,恨不得把酒言歡七天七夜也覺得遠遠不夠。就是不知道墨少族長是否也有這樣的心性,按理說言傳身教這件事情是很理所應當的吧?”
對面的墨凌連忙停止一口接著一口往嘴裡夾菜的動作,放下碗筷,抹了抹嘴角的油光,腮幫子鼓鼓漲漲含糊不清地說:“別別別,你這不是把我往火坑裡推嘛,什麼‘少族長’,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仗著一脈單傳的身份就走後門,提前將下任族長的位置預定了呢。這可不行啊,傳到下面那群兄弟姐妹裡不是要惹得他們群群激憤嘛,墨家一直以來族長之位能者居之的良好風氣不能到我這就敗壞了呀。砍樹……呸!木兄啊,你別給我招仇恨啊,怎麼說咱兩也是相識多年,多少是有感情的。”
墨凌好像眼前一亮,“難道是木家有這樣的優良傳統?子承父業?”
墨凌又瞥向坐在靠邊位置的木倉柏,“那……倉柏兄豈不是沒戲了?”
木倉柏倒也不是蠢人,面不改色笑道:“木家族長衣缽,亦是能者居之,想來你是多慮了。全因為大哥一直是獨佔鰲頭,因而無論是什麼身份,都無可厚非。”
“哦……原來斬生兄還是獨佔鰲頭啊”墨凌似乎是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木斬生皮笑肉不笑地說:“還是墨兄謙虛。”
“你又來了。什麼謙虛不謙虛的,我就如實一說。雖然吧本少爺文韜武略智勇雙全,但是呢該低調的還是得低調的,有句話叫什麼來著……叫……哦對,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還是我家書樓那個管書籍老頭教我的,木兄,我勸你也學學,雖然藏著掖著的心癢癢,但是保命呀。學,得學。”
墨凌說完,繼續拾起筷子一口一口地往嘴裡夾菜。他相中了對面木斬生面前的一隻燒鵝腿,手一伸,跟通臂猿猴似的出乎意料的長,只是當筷子夾住那隻燒鵝腿時,墨凌頓了頓,抬眼問了問迎面的木斬生,“木兄,這腿?”
木斬生面無表情,眼神冷漠。
“不要啊?那我吃了哈。”說著,墨凌生怕下一刻木斬生就會反悔似的,一把將那隻燒鵝腿夾到自己碗裡,狼吞虎嚥的,活生生像個餓死鬼投胎一般,腮幫子鼓起跟含足了氣的青蛙,嘴裡還唸唸有詞,“嗯,嗯,真香。木兄,你不吃真是可惜了。不過我覺得你是見我喜歡才讓給我的,嘿嘿木兄,你對我真好。”
墨笑握拳置於鼻前輕咳了兩聲,試圖提醒這臭小子起碼把嘴角的哈喇子收一收,垂涎晃盪來去,怪嚇人的。因為他分明看見周圍宴廳裡的來賓視線已經從這邊唇槍舌劍的戰場,轉移到了吃相誇張的墨凌身上,居然還有人悄悄嚥了口口水,更有甚者竊竊私語說,怎麼主人那桌有江南燒鵝,客人桌上卻沒有?有些憤憤不滿了,哪有這麼做東的。
雷行突然舉杯對著一臉笑意的木斬火說:“木族長,老夫敬你一杯,敬木家上下近日的春風得意。傳言木族長前段時間閉關靜修,如今猝然出關,定是大有所成?”
“哈哈,雷行團長過譽了,木家在如何也是比不上雷行團長的雷戰傭兵團的。想你雷戰傭兵團成立不過近十年,已是發展成了現今的聲勢浩大格局,更是與墨家合縱連橫,假以時日,只怕遙北城的天下就會呈三足鼎立之勢了。木家砥礪前行近百年,也才不過爾爾有。汗顏,實在是汗顏。”木斬火笑意斐然,他舉起酒杯與雷行遙遙相對,“這杯酒,就當是木某人提前恭賀雷戰傭兵團傲視群雄。”
雷行手中酒杯下沉數寸,他說:“呵呵,木族長此話過後,老夫只覺得手中酒杯重逾千斤,是喝還是不喝呢,可是畢竟是老夫先起的意,不喝不就是礙了木族長你的面子嘛,萬一惹惱了木家……,罪過罪過。可是三足鼎立,我雷戰傭兵團實在是難承其重啊。”
雷行笑著,眼神裡卻湧上些許狠辣,這是擺明了的挑撥離間。
“雷行團長這就多慮了,三足鼎立不成,難道還會是一家獨大?”木斬火環視一圈對面的五人,雙眼笑眯成了兩道狹長縫隙,“大家說,對嗎?”
墨笑三人一言不發,如此淺顯的言下之意,任誰都能聽出來。一家獨大,誰家獨大?木斬火說的不是自家,還能是誰。在他眼裡,似乎墨家與雷戰傭兵團的交好根本無傷大雅,其實完全沒有將兩者的聯盟放在眼裡。
倒是埋頭享用鵝腿的墨凌不聞不問,自顧自地和碗中的香油欲滴的硃紅鵝腿交戰正酣。
“其實今夜大家能夠共聚與此,既是墨家的榮幸,也是難逢的大好時刻,所以何不如舉杯共飲,”墨烈鋒起身高舉酒杯。
墨凌吐出口中吸吮的乾淨得不能再幹淨的鵝腿骨架子一邊抹嘴一邊找到埋在了菜堆裡的酒杯,木向、木斬生和木倉柏看了看木斬火的眼色,收到首肯指示後掛上一抹笑容跟著舉杯。雷厲和墨笑自然不用說,早已在墨烈鋒話音剛落後便站起了身。
“九人,九杯酒,看來我最近和‘九’字有緣吶,不錯,不錯,這酒該喝,得好好喝。”木斬火仰頭大笑。
此時木斬生三人臉上的笑容不再是強顏歡笑了,是真真切切的滿腔得意的嘴角高高咧起嘴角的放肆笑容。得尋契機順利晉升九段武師的族長,似乎不打算繼續隱藏了,那麼就意味著,未來木家的手段將不用再是躲在暗處運籌帷幄,而是將在該高調時就絕不藏藏掖掖,雷厲風行,不再拖泥帶水。
墨凌可能覺得酒杯舉得有點久了手酸,於是一口飲盡,“嘶……好喝,不愧是陳年雲間醉。我說木大族長呀,是機緣就悄悄受著,別老是拉長了脖子喊出來嘛,生怕別人不知道,還是擔心他們耳朵不好使呀,就不擔心有人心生嫉妒跟你分一杯羹?要是換做是我,早早的就藏到被窩裡偷著樂去了,哪像您這樣,心寬大方,像個散財童子似的。”
“墨凌,你放肆!”木斬生摔下酒杯一拍桌子怒容道。
墨凌砸了咂嘴,又招來一旁待命的老管家向杯中倒滿了酒,說:“砍……斬生兄,你別這麼暴躁嘛,散財童子可是夸人的話呢,你想啊,遙北城內有多少人希望多幾個散財童子。菩薩心腸,這是好人。”
木斬生又想出言呵斥什麼,木斬火擺了擺手,他便不再說話了。木斬火倒無半分惱意,反而和顏悅色回答道:“賢侄說的沒錯,只不過我和賢侄的見解略有不同,我以為啊,說與不說並無太大差別,並且我也想說,願意說,誰要覺得想要這份機緣,大可都去試試,能不能得到是另一回事。可要是得不到卻心生歹念試圖覬覦我的這份,呵呵,殺了便是。賢侄覺得,我說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