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昭有點累,他現在恨不得把自己兩隻耳朵都換成手長出來,這樣就聽不見這群人快刺破耳膜的喊聲,還能動作迅速點,趁早把這堆人送出鋪子,自己再回窩補眠。
然而,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他離暴斃只差最後一根稻草。
秦舒瑾站在藥櫃前,無聊的翻著賬本,右手的毛筆,只在人們看完病來付賬的時候才微微動一下,賬目很清晰,反正都是同一種病,收的錢給的藥都是一樣的,秦舒瑾懶,於是便直接畫了正字,這樣還能抽空看看容昭著急忙慌的樣子。
她還記得容昭看第一例病的時候,小心翼翼的像個初出茅廬的小大夫,就算他自詡記憶力過人,可拿在手裡的銀針還是猶豫了好久才紮下去,碰巧那人還是個富家公子,細皮嫩肉,被紮了一下就疼的嗷嗷大叫,破口大罵他是小庸醫。
如今,容昭下針的速度很快,穴位也精準的很,秦舒瑾低頭看了眼畫了大半篇的正字,心道,換成誰,看了幾十例相同的病症,也要如有神助了,但是人也差不多廢了。
秦舒瑾放下筆,踱步到容昭身邊,衝著擁擠在一起的人,大聲喊道:“後面的人,下午再診!容大夫要休息了!”
人群突然不滿。
“怎麼這樣!!”
“我們排了一上午的隊,你說不看就不看了?!”
“就是啊!沒這個理的,我這渾身都要爛了。”
“我們花錢了,他就必須診!”
秦舒瑾冷了表情,小手花了最大的力氣拍在桌上:“說不診就不診,你有錢我們就得收麼?大夫也是人,他都診了一上午了!總得休息一下吧。”
眾人默然,秦舒瑾冷哼了一聲道:“人一累,這眼睛也不好使,萬一下錯了針,我們可是不負責的。不想等,就請回吧。”
雖然嘴上不樂意,但是這該等還是要等的,畢竟,命還是得藥。
秦舒瑾沒再理會這群人心裡的小九九,直接拉著容昭回了院裡,容昭毫不矜持的拎起桌子上的茶壺就往嘴裡灌,喝滿了一肚子的涼茶才覺得自己彷彿又活了過來。
容昭癱在長椅上愣神,秦舒瑾在一旁給兩個人前些天搭起來的土灶點火。
“容昭,白姨說,晚上在天香樓定了一桌子好吃的,等咱倆關了鋪子就過去。”秦舒瑾一邊往裡面扔柴火一邊朝容昭道。
容昭懶懶的回應:“怎麼突然請我吃飯?”
秦舒瑾道:“是用你的錢,請你吃飯。”
容昭愣:“我哪來的錢?”
“還沒老,記性就不好了,忘了今天那富家公子送來的銀元寶了,還附送妙手回春的牌匾。”
容昭無奈,她是搞情報工作的麼?今早發生的事,現在就曉得了,還很厚顏無恥的要扒他身上的羊毛。
事情是這樣的,那日徐朗教了他專治這紅疹的法子,轉過天來便如他所料,鋪子裡罵罵咧咧的來了個富家哥說自己渾身起了疹子,是疫病,跑遍了皇城所以醫館藥鋪,不是治不好就是不敢治。他也是碰巧路過他這小破鋪子,準備死馬當活馬醫了。
於是容昭按照徐朗教的,像是神棍似的先是把脈,又是學著秦舒瑾以往坐診的樣子,對著病人望聞問切了一番,然後斬釘截鐵的道:“公子這病有些棘手。”
那小公子聽出了容昭話裡別的意思,立馬亮了眼睛,一邊抓耳撓腮一邊問:“你說棘手,但沒說治不了,你能治。”
容昭還沒點頭,那人繼續道:“你要是給我治好了,別管是銀票金票,小爺什麼都給。”
“可治是可治,但是需要針灸,針灸三次,便可痊癒了。”容昭道,“可能會疼。”
畢竟他是頭一次給活人扎針。
那人立馬拍桌到,疼就疼了,命要緊。
在新手大夫的針灸下,這小公子被疼跑了,一邊跑一邊喊容昭庸醫,附近幾個醫館更是嘲諷了好幾句,不過沒想到,這小公子今晨又喊了回來,這次喊得卻是,容昭乃神醫再世,他身上的紅疹竟開始好了,他的疫病好了,不用死了!!
於是他這一嗓子,將方圓幾里得病的人全給喊了過來。
容昭現在是富有了,但是他覺得這怕是用命換來的。
秦舒瑾炒了個小菜,又從街角買了熱騰騰的饅頭,兩個人坐在一起有一搭沒一搭的邊吃邊聊,秦舒瑾可不管那些人在外面等了多久。
“想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