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講述完,陳老實瑟縮著從懷中掏出老式懷錶,開啟蓋子,望著蓋子內側手繪的妻女頭像剪紙默默無聲。昏黯的目光閃動,再無聲息。
孫怡珍給了凱莉一個鼓勵的眼神,凱莉略一猶豫,自左胸口袋中,掏出了兩張老舊的照片。凱莉伸出白嫩的小手,將照片遞到陳老實的面前,輕聲說:
“陳老先生,當年照相技術剛剛採用,效果還很不好。司長大人說,當年您走得匆忙,手上可能沒有什麼紀念的信物。調查檔案的證物,我們又不能隨意調動,所以長官讓我們把這兩張照片轉交給你,聊表心意,留作紀念吧。”
三十七年前,照相技術還剛剛誕生,不知怎麼當年的警察會採用了最新技術,為兩名死者拍照取證。陳老實摩挲著黑白褪色,甚至有些位置已經掉墨露出白斑的老照片,無聲的淚水滾湧而出。
照片是取證的屍體側向近距離照。呂雯表情安詳如同熟睡,呂思彤上半身蓋著白布,照片取自肩部以上,頸部紫黑的手印清晰可見,表情卻奇蹟般的面帶微笑,似解脫似欣慰。母女二人一脈相承的漂亮臉蛋,雖然不很清楚,卻也歷歷如新。
都說男人無聲的哭泣最傷人,孫怡珍看著半身顫抖,淚如泉湧,張開嘴巴沒有聲音,只有偶爾透出低沉的“哈哈”吸氣聲,彷彿一切力氣都被呼吸所消耗盡的陳老實,不禁雙目泛紅。凱莉也已經默默流淚,身後比較感性的黎之恩、鄧秀晶兩人已經依偎著在姜詩妍懷中抽泣起來。
等候了良久,陳老實終於止住了淚水,臉上的悲哀逐漸斂去,煥發出欣慰的笑容,望著照片,沉浸在其中。終於他抬起頭,笑著說:“長官,我可以跟你們走了。”
孫怡珍勉強笑笑回答:“之前我們說過了啊,顧家案件的追訴期早已經過了,我們來這裡只是為了聽一個故事。不過有件事要向您道歉,其實我們已經來到王家壩幾天了,之前都在山上透過望遠鏡觀察您,還幾次險些被莊裡的村民發現。
未經您同意,我們昨夜已經取出了您藏在魚塘底下的賬冊。我們現在正在對咸陽呂家展開調查,我想法庭會很需要您手上的這本賬冊。請問我們可以帶走它嗎?”
“調查呂家?可是呂家四虎中的呂凡現在不是憲兵總隊的少將嗎?這……”
這時站在孫怡珍背後的黎之恩著接過話頭,有些驕傲的說:“陳老叔,您可能最近已經不再關注首都圈的訊息。我們聯邦調查局成立雖然只有大半年,負責對全聯邦範圍內的重案要案展開調查,也包括公務犯罪和職務犯罪。
且不說調查局,就是我們檢樞司一個司,親手扳倒的將官就已經超過3人。一個憲兵大隊長,還不是我們的目標。司長要拿下整個呂家,解咸陽民眾於倒懸。”
孫怡珍清楚的從黎之恩的話語中感受到自信、驕傲和認同感,雖然加入這個集體只有一個月,還不能感受到這份自信的由來,但是她也不會排斥這種感覺。
對著陳老實笑了笑,孫怡珍轉頭招手,鄧秀晶從身後的揹包中拿出了一個牛皮紙袋,送到了孫怡珍的手上。
“老實叔,來之前長官為您準備了這個,他說如果您願意為我們講好顧誠先生的故事,並且願意幫助我們提供證物,就讓我把這個交給您。”
“這是……”
陳老實伸出因勞作略有些皴裂的手,接過防水牛皮紙檔案袋。裡面是一份弘農人“陳老實”的身份證明檔案,還有聘任陳老實為褒中縣政務顧問的委任狀,最後是一份證人保護計劃。
陳老實抬起有些震驚的臉,看著孫怡珍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詢問。
“老實叔,老實講,來之前我們並不清楚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而且您的身份也不是我們發現的。是調查局情報處在調查呂家的時候,追查一個和呂家有關係的柞水縣黑幫時,意外截獲了關於你的一封信。
你放心,信上只是對你有一點點懷疑,又被我們截獲,呂家應該得不到。是我們司長研究了你在漢中的所作所為,推測出你可能就是……”孫怡珍頓了一下,看了看陳老實,又繼續說:
“司長判斷出你手上可能有呂家犯罪的證據,不然呂家不會時隔三十幾年還在找你,所以讓我們過來看看。不瞞您說,其實我們也帶了一份拘捕令出來。不過司長說,如果您肯給我們講述一個37年前的故事,可能會用到這幾分東西。
至於使用哪份檔案,有我們調查小隊全權判斷。您贏得了我們的尊重,我想您應該會希望以陳老實的身份繼續在小王莊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