噹啷噹啷,手搖下課鈴聲在樓道中響起,打破了課堂上熱烈討論的氣氛。
最近剛剛解決了心理問題的餘不樂心情略好,看著新一屆畢業的學員,也是自己最後一批學生,他決定送上祝福:
“今日是諸君在偵查培訓班的最後一課,亦是鄙人在培訓處的最後一課,上峰調令鄙人將另有任命,或許今後我們就是同僚。這裡有句話與諸君共勉,犯罪者是藝術家、是創作者,做偵緝只是藝術的欣賞與評判者,透過油彩上的蛛絲馬跡去還願創作者的本心。藝術鑑賞的能力,來源於我們自我的修養,閱歷、耐性、冷靜、眼光,加上合理的推斷。不要被你自己的本心,矇蔽了你的雙眼。祝各位‘長官’飛黃騰達,官運亨通。”
餘不樂整理了一下衣領,向著學生們鞠躬致意。
刷的一聲,所有人起立,九十度鞠躬謝師。
“報告。”一聲清亮的女聲打斷了大家的討論。
一張花朵般清秀的臉面向著自己,陽光側面灑在那張嬌美的臉蛋上,兩片極薄的唇微微張著,碎玉樣潔白的牙齒閃著光,似精心裁剪過的眉色隨略重,卻清英的彎著,一雙靈動的眸子毫不掩飾著喜歡與崇拜的光芒,在長長的俏皮睫毛映襯下閃爍。餘不樂不免有點頭疼了,雖然也包含了一絲被更多雙美麗眼光鎖定的小小自得,無奈示意對方發言。
林臻娜筆挺的俏立,毫不收斂軍裝包裹的翹挺,目光灼灼的盯著餘不樂深邃的眼,“不知長官可否透露去向?十三期模範學員林臻娜申請追隨長官。”
“絕密。”頭疼似乎加重了幾分,餘不樂也清楚所謂絕密,在林氏天才小公主的面前根本起不到絲毫遮掩作用。阻止了對方繼續發問“班長林至果!”
“到!”
“整理佇列,跑步前往左校場集合。全體都有,立正。”
“忠誠。”標槍再次挺立,包含了一個或數個不甘的身影。
看到蔣偉豪注目自己欲言又止的眼神,餘不樂知道他是想問兇手是如何奇蹟般的進入謝府的。沒有回答,餘不樂只是在心底默默說了一句,我也可以。
餘不樂悄然離開了學校,沒有參加今日的畢業式及晚會。校長那邊已經特批,明日往調查局華城總局報道,可以請假離開。
坐在四輪馬車上,餘不樂略微迷茫的望著路邊的風景。從中央警校到家裡需要近一個半小時的車程。軍警這種特殊部隊的培訓學校,自然不會建於鬧市之中,可是車程一個半小時,仍不免讓他有些許的不耐。北戍衛營下午操練的口號聲隱隱隨風飄來,馬蹄鐵踏在首都圈新鋪就的瀝青石道上發出清脆的踏踏聲。他不僅微嘻,這個世界儘管有種種不諧,無法解釋之處,但終究有些人是獨特的,是無法用科學解釋清楚的,比如他自己,又或者他的——老師——們。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只是別人的秘密或者私密,或者骯髒,或者隱藏了一些不足為外人道的小心思小罪惡,但是終不及自己這般驚世駭俗吧。餘不樂自嘲的搖了搖頭。他忘不掉那雙隱藏在蒙面巾後的雙眼。
那是怎樣一雙眼睛啊,明亮兇戾又蘊含著悲憫,也許是自己獨自跪在父母墓前那份悽苦,勾起了對方的憐惜,至今他似乎仍然能感受到對方眼中殺意的掙扎。最終他成了自己的師傅,留給了自己一個娟冊,叮囑自己不可以告訴任何人之後,拖著無數翻卷刀口的身體消失在樹林中。那一道道泛白的刀口居然奇蹟般的沒有血液滲出。
後來自己成年後多方調查,才隱晦的得知,師傅三天前在一個營上千人的包圍中居然獨自殺死了城衛軍一個少將,力透重圍殺了出來,其武力已經不能用正常人形容。
短暫的交談中,或者應該說是師傅叮囑,自己點頭答應的短暫交流中,師傅交代了自己三件事。第一,隱瞞自己的懲戒者身份,不可以告訴任何人;第二,尋找並監視執法者,規範執法者的行為,防止執法者做出危害人類的決議;第三,找到拯救者的傳承,揭開世界的真相。
餘不樂不免又覺得頭疼了起來。這三件事,他調查十多年,至今毫無頭緒。懲戒者、執法者、拯救者,怎麼聽著都像是宗教裡的稱號。可是翻遍軍、政、警、史的資料,也找不到任何相關這三類人的記載。
有別於這個不負責任的懲戒師傅,自己的另一位老師吳敬中先生倒是亦父亦師,因為和父親的朋友關係,悉心將自己教導多年,培養成今天的餘不樂。
路燈亮起,昏黃的路燈下,城西火車的汽笛聲打斷了餘不樂的沉思。 只是那種不和諧的感覺更加強烈了起來。馬車逐漸靠近了學府路的白色三層小樓,老管家周伯已經在門廊處恭候。學院的馬車,周伯自然會打點。餘不樂活動了一下略微痠麻的雙腿,走進了父母遺留給自己的這座教授官邸。
周伯從後面趕了上來,接過了儀式刀和餘不樂脫下的軍禮服外套“少爺,請用飯吧。王婆做了你愛吃的魚湯。”
“周伯,說了多少次了,這些事情就不用您來做了。”
“少爺,我這也是活動一下,再不多動動,我這把老骨頭都要入土咯。”
“哪的話,您老才六十,至少還有三十年清福要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