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慕苑沉默不語。
蕭長亭也沒有說話,或許,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不必隱瞞了,我都知道了。”辛慕苑終於開口。
“抱歉……”蕭長亭盯著不遠處的書箋,沒敢去看辛慕苑。而辛慕苑也盯著自己面前的油燈,不願意去看蕭長亭。
“不會有下次了。”蕭長亭道。
辛慕苑道:“無所謂,生離死別,我早已習慣。”她提起時,腦海中回想起的是張大歡等人死去時唇角的笑容,和祝小西的那聲沒有那麼洪亮的大笑與充滿遺憾的道別。
每每做夢的時候,辛慕苑總會看到祝小西伸出血淋淋的手握住她的手,遺憾地說:“對不起,小丫頭,剩下的路,我不能再保護你了。”
每每午夜驚醒,她都會狠狠地甩自己一巴掌,痛恨自己的無能。為什麼在那麼密集的刺殺中她都能保護皇帝的人不受傷,可是這一次,她卻害死了那麼多人的性命。
她不是很厲害嗎?為什麼連那幾個人都保護不了,為什麼還要別人來保護她,為什麼她不能將所有人完完整整地帶回來。
她的聲音那麼平淡,那麼淡然,可究竟是什麼,蕭長亭聽不出來,也猜不出來。
“一切都是為了國家社稷,為了大涼的安穩。”蕭長亭又說。
辛慕苑的回答依舊平淡。
她道:“我知道。”
蕭長亭不語。
因為辛慕苑真的“知道”。
她什麼都知道了。
也對,她本就不是什麼愚鈍的人,她是他見過的最聰明的女人,甚至超越許多男人。
她的通透,她的敏銳,她的反應,是常人所不能及。
辛慕苑深吸了口氣,抽回自己的目光看向蕭長亭,眼中如湖面平靜。她道:“你也不必太過在意這件事,在將我丟出去充當誘餌的時候,你也給了我足夠的兵力來保護我。至於名譽……更無所謂。在花漠城的時候,我見到了你派去的縣令,叫什麼我已經記不太清了。他很不錯,你看人的水平很棒。”
蕭長亭的喉嚨動了動,心中還是愧疚。
雖然他們從開始的合作就是各取所需,但是這一路走來,蕭長亭能夠看出來辛慕苑對他的真心,但是他卻一次又一次地去踐踏她的真心,將她作為一個工具,利用過來利用過去,沒有一次去在意她會承擔什麼樣的後果。
“你有什麼想要的嗎?我可以盡我所能去滿足你。”蕭長亭道。
辛慕苑看著他緊張無措的模樣,目光柔和下來。她走近蕭長亭,蹲坐在他的面前,抬手正好能觸碰到他的發頂。
她捻著用這世間最珍貴的寶石製作而成的旒,嘴角勾起,笑容溫柔而恬靜,道:“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蕭長亭道:“是非與正邪。”
“對,是非與正邪。”辛慕苑鬆開手,目光卻仍在旒上,道,“當你佩戴上它的那一刻起,這世間的人情世故便再與你無關。皇帝之眸,觀山海,望蒼天,不視非,不視邪,不視……情。”
她往後退了幾步,與蕭長亭拉開距離,起身,鄭重地向他行了君臣之禮,道:“所以,您沒錯。您護天下沒錯,您在情與難之間做出的選擇也沒有錯。能夠成為您的臣子,是我等大幸。有您如此明君庇佑,我等,感恩戴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