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動作雖說緩慢又輕,但不管再輕,手都是有觸感的。辛慕苑掃了李詩蕤一眼,什麼也沒說。
謝湛不動聲色地與辛慕苑換了位置,岔開話題,問:“爹,您隱退的事情怎麼不告訴我們啊?所有人都知道,唯獨我二人不知。”
謝湛帶著點委屈的聲音聽得護國公呵呵一笑,佈滿繭子的手搭在謝湛的肩膀上,道:“爹若是提前讓你知道了,你還能乖乖順承爹護國公的位置嗎?指不定要和你的新媳婦到哪裡玩去了!”
謝湛:“……”
知子莫若父,便是他換了性子,當爹的依舊知道他心裡悶著什麼話。
謝振傲拍拍謝湛的肩膀,看著眼前的漫漫長路,突然嘆了口氣,笑了聲,像是經歷了滄海桑田,道:“真快啊,轉眼間,我的兒子也已經成家立業。明日起,你便是受人敬仰的護國公,而我,這個五十歲的糟老頭子也會逐漸被人們所忘卻。大涼的未來屬於你們,優秀的年輕人。”
謝湛安靜的聽著,胸腔裡似有熱血沸騰,又壓抑著無法控制的難受。他似乎擁有了某種東西,可又像是永遠失去了某種東西。
這種感情悶在他的心裡,讓他非常不好受。
“您不是說,我還是個孩子嗎?”謝湛甕聲甕氣地說。
謝振傲爽朗一笑,道:“什麼孩子,老大不小了,都成家立業了,還是孩子!你說說,要是我早就告訴了你們這件事,你們兩個還能乖乖睡到次日晨起,被沈公公宣入宮嗎?”
謝湛:“……”
指定不會。
若是他們兩個早知道護國公會讓出自己的位置,定會連夜逃跑,去一個誰都找不到他們的地方。
待聖旨傳過來的時候,他們就可以藉著什麼都不知道來躲過責罰。
現在好,只能乖乖擔著,微笑著保證自己會敬業愛民,成為百姓愛戴的好官。
從皇宮出來的時候,謝湛覺著自己有很多話要和護國公說。可現在,他半天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腳步慢慢悠悠的,可是回家的路程卻越來越短。
終於,謝湛停下腳步,慢吞吞地問:“您與母親一定要走嗎?”
謝振傲低笑一聲,抬頭仰望湛藍的天空,道:“天大嗎?”
謝湛抬頭,不解地回答:“大。”
謝振傲低頭看向他:“那天的另一頭,你看過嗎?”
謝湛想了想,點頭:“看了。”
和辛慕苑在一起的這段時間,他在青蘇住過,去過東陵,見到了南湘的水景,感受了北山人民的豪邁,不知不覺擁有了帝京所沒有的美好回憶。
那些鄉土人情,溫柔到他的心坎,他恐怕過許多許多年都不會忘記。
謝振傲摟著他的肩膀,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一邊走,一邊說:“可是出了西部的夕陽,北山的雪,我什麼都沒有看過。”
而不管是西部的夕陽,還是北山的雪,比起景色,他更多看的是人血。
謝湛知道,自己不該再阻攔:“什麼時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