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梳妝娘子算是諸位娘子裡最受貴婦歡迎的一位,也正因為受歡迎,所以才有和周氏叫板的底氣。
周氏一點也不生氣,笑眯眯地掃了那人一眼,道:“金粉社開門做生意,求的是和氣生財,不會做出強盜行徑。這契約和以往一樣,還是願意籤的籤,不願意籤的咱們往後有緣再合作就是。”
“不過,你們也要想一想,除了金粉社之外,還有什麼地方每個月都能提供四五款新發式妝容。來來去去只會幾招的人,註定走不長遠吶。”
一番話,正反都說完了。梳妝娘子大多是貧家出身,讀書識字的不多,一大半的人覺得周氏說得有理,高高興興地按下手印。
剩下一小半則是在這段時日裡嚐到了借金粉社名頭接私活的甜頭,不願意捨棄這些已經進了口袋的錢財。
尤其是那位最受歡迎的梳頭娘子,她在金粉社受了眾位夫人的追捧,便覺得自己有了本事,出去單幹也不缺生意。便當著崔氏等人的面,將手裡的契約撕得粉碎,然後隨手一揚,離開了別墅。
她一走,幾個拿不定主意的娘子也尷尬地將契約還回婢女手裡:“周娘子,你是知道我的,我家男人不頂用,上有老下有小,全靠我替人梳妝養活,實在對不住了……”
一番動盪之後,眾人環顧四周,發現留下來的梳妝娘子竟然只剩下七成,不由忐忑不安:“周娘子,金粉社要進新社員,可咱們這些伺候人的卻反而少了,這可如何是好?”
留下來的梳妝娘子,並不見得與周氏感情多深厚,主要還是為了餬口的錢帛。她們契約已籤,金粉社若是生意受損,她們賺的錢也就少了,因此擔心得很是真心實意,甚至有幾個已經暗暗後悔沒有跟著當紅的梳妝娘子離開了。
沐浴在眾人擔憂的目光中,周氏十分淡定,抬手拍了拍,立刻有二十來個長相討喜的婢女從一旁的房間裡走出,規規矩矩站在眾人面前:“見過夫人,見過各位娘子。”
梳妝娘子定睛一看,這些婢女都十分眼熟,正是開社以來,給她們打下手伺候各位貴府的婢女。
周氏等眾人收起驚訝,才解釋道:“這些婢女都是我特意請師傅教過的學徒,又在園裡跟著各位練了許久。雖然當不上一等的梳妝娘子,噹噹二等的綽綽有餘。”
梳妝娘子目睹此景,這才反應過來:這些婢女開啟園起就在園子裡端茶遞水,伺候著各位貴夫人,又一直跟著師傅學習梳妝手藝,原來早就等著今天!
哪怕她們全都跟著領頭娘子走乾淨,這金粉社也不會受多少影響。沒準靠著快速變換的髮式妝容,還能將她們手裡的生意全都搶光!
想通這一點,眾位梳頭娘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從彼此眼中看出慶幸——還好沒為了一點小錢和周娘子撕破臉,否則只怕這京都都沒有她們的立足之地了。
“呵呵,要不怎麼說周娘子才是金粉社的老闆呢!眼光這般長遠,我們就是騎馬追幾年,也追不上啊。”一個機靈些的娘子回過神來,奉承的話像不要錢似的往外潑。
其他娘子連忙點頭稱是。
這些婢女都是嬌嬌兒提議培養的,和周氏關聯並不大。因此周氏並沒有被梳妝娘子們的馬屁拍暈,輕描淡寫地擺了擺手:“奉承話咱們就省了,還是說回正事。”
很快,周氏就丟擲第二枚‘炸彈’:“這些婢女手藝到底不如諸位,若是與諸位拿一樣的錢,不太公平。所以,從今天開始,社裡實行提成制。每伺候一位夫人,就能得三十錢,按月結算。”
這和先前無論幹活多少,都拿同樣工錢的情況完全不同。眾娘子中,有的喜,有的憂,神色各不相同,彷彿開了染鋪一般好看。
周氏卻不在意,就像嬌嬌兒說的,銀錢才是讓大夥兒好好幹活的最佳引子。
一個梳妝娘子一天下來差不多可以為五位夫人梳妝,一個月下來,就是小五兩的銀子,夠尋常人家過上小半年了。
這樣高的工錢,不愁沒人動心。
當然,為了確保這些梳妝娘子不會為了數量故意糊弄事,周氏還是補了一句:“咱們醜話可說在前頭,工錢高是高,可若是梳妝的效果讓夫人們不滿意,不光這三十錢拿不到,還要扣二十錢作為懲罰。累計懲罰五次,則將被辭退。”
梳妝娘子的神情更加複雜,但總歸來說,還是錢帛的誘惑更大,很快她們就恢復了笑容:“瞧您說的,這樣好的僱主滿京城還能找出幾個?我們哪能讓您失望呢?您就放心吧!”
金粉社裡的梳妝娘子聚在一起,說著新的工錢制度和第二日開社的事宜。那些離開金粉社的梳妝娘子此時也正聚在一起。
最得貴夫人喜愛的梳妝娘子姓羅,人稱巧手羅娘子。她原本是鹹通年間放出宮的宮女,因為年紀大了不好生育,就找了個有孩子的本分老實漢子作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