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人群裡的王得寶見勢不妙,連忙扯開袖子擋住頭臉,偷偷往外圍撤退。
一直跟在鹿鳴身後的狼崽子眼尖,指著他大聲道:“我們就是被他指使的!”
狼崽子反水這事,並不在杜寶珠的預料中。不過他肯指證王得寶,當然是件大好事。顧不得多想,杜寶珠趕緊指揮券行的夥計按住王得寶。
“你們做什麼?”王得寶跑不掉,只好將手背在身後,色厲內荏道:“某隻是從此地路過而已,你們憑什麼抓人?”
“原來是這條黑心老狗搞的鬼,難怪了。”
“這人向來黑心黑肺,不要臉。當初長樂酒肆還開著的時候,他就愛往酒裡兌水。被我發現了,不但不認賬,還讓夥計把我打了一頓!”
人群裡傳出竊竊私語,那聲音越來越大,到後來大聲得像是在指著王得寶的鼻尖罵人。
王得寶聽得臉色漆黑,狠狠扭開幾個券行夥計的鉗制,冷哼道:“你們無憑無據,光靠一個偷兒的話就要定某的罪,未免太過草率了些!”
“王掌櫃這可就冤枉我們了,”崔氏噙著笑,在杜寶珠等人的護衛下來到王得寶面前:“事關您的名聲,您不在場我們怎麼好做計較?因此我才讓夥計們將您留下。”
“他們一時心急,下手重了些,作為店主我給您賠個不是。”
說著,還真就向王得寶行了個禮。
杜寶珠在一旁越看越覺得驚奇,她怎麼也沒想到打通任督二脈的崔氏這樣有趣,居然以柔克剛擠兌得王得寶說不出話來。
“你……罷了,某不與女子一般計較。”王得寶擺出一副大人不記小人過的姿態,轉身要走。
卻被夥計們攔住。
“王掌櫃,如今事情還沒個定論,您就這樣一走了之,豈不讓人誤會?”崔氏笑吟吟道:“咱們還是先聽聽證人怎麼說吧。”
“這位小郎,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是這位王掌櫃指使你們的?”
狼崽子點頭:“我有證據!先前王得寶找上我們的時候,給了我們一粒碎銀子作定金,如今就在我懷裡藏著。”
鹿鳴伸手在他懷裡摸了一把,果然掏出一塊指甲蓋大小的白銀。
眾人見了,‘嚯’地一聲,齊刷刷望向王得寶:“天打雷劈的黑心肝,什麼陰毒招數都想得出來!”“我先前就是被他們衝撞,膝蓋掉了一大塊皮,按理就該讓王得寶這壞得冒煙的混蛋賠藥錢!”
“一派胡言!”王得寶外強中乾地辯解道:“這銀子上又沒刻某的姓名,憑什麼他嘴皮子一碰就認定是某的了?”
“呵,”狼崽子嘴角浮出一抹陰森森的笑容,轉頭大聲朝人群道:“這粒碎銀子是他從銀錠子上鉸下來的。只要翻一翻他的荷包,準能找到缺口對上的另外半塊!”
崔氏露出抱歉的神色,軟軟道:“王掌櫃,事關您的清白,只能得罪了。”
她的語氣軟,手下的夥計卻不軟。在鹿鳴的幫助下,很快就翻出了王得寶的錢袋。
“住手!這是我的東西,你們憑什麼翻開?你們這是強盜的行徑!”
“王掌櫃說得有道理,這錢袋是重要的證物,留在您身上或者拿在我手裡都不合適。”
崔氏皺眉想了想,命人找來一根長長的竹竿,將王得寶的錢袋掛在竹竿的頂頭,由券行夥計高高舉著:“大夥兒都瞧見了,我傢伙計找著錢袋之後,並沒有開啟過。如今這錢袋就掛在大夥兒眼皮子底下,誰也做不了手腳。咱們就這麼去見官,請官老爺做過決斷吧!”
這……王得寶傻了眼。他光知道杜寶珠這丫頭片子有些邪性,卻沒想到杜寶珠的娘也這般出人意料。
眼見眾人情緒都被崔氏挑撥,鬧嚷嚷地圍成一圈,要送他去見官。王得寶一時沒有辦法,只好被人推著朝官衙走去。
一路上,他幾次想撞倒夥計肩上的竹竿。可他還沒碰到那夥計的衣角,就被虎視眈眈的熱心路人攔住:“你想做什麼?好好走你的路!”
他從前仗著背後的大樹欺壓酒客,早就壞了名聲。這會兒見他倒黴,誰都樂得上來踩他兩腳。半里的路程,他愣是連竹竿的毛邊都沒摸到。
等他回過神的時候,已經到了官衙大堂。
京兆尹劉仲方戴好帽子匆匆上堂,一眼就瞧見被人群包圍著的王得寶,頓時腦袋脹痛。
他從前收了王得寶不少禮物,辦了許多歪屁股案子。然而上回長樂酒肆和杜記券行打官司的時候,他本想按照慣例繼續和稀泥,卻被田中尉明令不許動手腳。
雖說他後來去田中尉府上告罪的時候,田中尉並未責怪他。可他在京城當了這麼多年的差,還能揣摩不透上峰的用意麼?那分明是在告訴他,田中尉已經知道王得寶狐假虎威借用他名頭的事了,該怎麼處置自己看著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