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聽著聽著,眉心漸漸隆起溝壑:“嬌嬌兒……你最近可是受了什麼刺激?”
杜寶珠嚇了跳,暗暗咬著舌·尖,擺出迷茫的神色:“沒有啊,阿孃為什麼會問起這個?”
“自打墜馬醒來之後,你就總是很著急,急著開鋪子,急著修茶園……有什麼事,不妨和阿孃說說,咱們是一家人,沒什麼過不去的坎。”
母子連心,杜寶珠醒來之後換了芯子,最先察覺出不對勁的就是崔氏。然而她無論如何也猜不到真相,只當是自家閨女受了刺激,性情大變。
面對她,杜寶珠心虛得根本不敢抬頭。
經過這麼久的相處,她早就將崔氏當做自己的親孃了,實在不願意讓崔氏傷心。另外,她也擔心崔氏知道她是借屍還魂之後,不再信任她,到時候亂軍進城,杜氏一族又會重複那可悲的命運。
思來想去,她只好將臉埋在崔氏懷中,悶聲道:“阿孃,我墜馬昏迷的時候,做了一個噩夢。我總覺得,那夢是個預兆,因此很害怕。”
“你這孩子,再過兩年都該尋摸婆家了,怎麼還會害怕做夢?”崔氏嘴上笑著,手卻已經心疼地撫在杜寶珠的背心上:“別怕,夢都是假的,沒事的。”
杜寶珠搖頭:“我夢見明年冬天,亂軍打進長安。天家從金光門出城,西駕前往西川。亂軍進城之後,燒殺搶掠,火光遍天。這麼真的夢,怎麼可能是假的?”
杜家最信神神鬼鬼的人是老夫人,崔氏在老夫人身邊侍奉這麼些年,多多少少受了些影響。聞言,不由皺緊眉頭:“你就是因為這個夢,才想攢錢的麼?”
“嗯。”杜寶珠用力點頭。
崔氏又仔細問了一些細節,杜寶珠怕她懷疑自己的身份,將不能暴露的細節全都含糊過去,大部分都說了真話。
崔氏臉色漸漸發白:“……怎麼會這樣?”
她不敢讓嬌嬌兒知道,夢中的事情竟然和現實印證上了。
五月黃巢攻佔桂管,天家讓兩個宰相商議對策。嬌嬌兒醒來那日,正好是兩個宰相御前失儀雙雙被罷免的日子。她和大郎從不和女兒談論政事,嬌嬌兒即便在坊間聽說傳聞,也不會知道兩個宰相在中書省相互論戰的細節。
“此事非同小可,我去找你阿耶商量。”
“阿孃。”杜寶珠連忙拉住崔氏:“阿耶向來剛正,就算知道將來要發生的事,也不會拋下全城百姓偷偷逃走。若是走漏了風聲,引起恐慌,只怕天家會因此治我們的罪。”
“那……咱們該怎麼辦?”
“您別擔心,咱們既然提前知曉了危機,現在就開始做準備,將來未必不能躲開災難。”
杜寶珠趁機將話題繞回借錢收購王得寶手裡的布料的正事上,崔氏聽完,想也不想就拿鑰匙開啟倉庫,‘咚’地抱出一隻大樟木箱子:“咱家的現錢都在這裡了,都交由你處置,買糧食、買藥材都隨你!”
“阿孃……”杜寶珠哭笑不得。自家阿孃要麼謹慎得門都不許她出,要麼就把家底都掏出來交給她,直率得可怕。
不過,這時候正是勸崔氏出山的好機會:“逃難要準備的事情太多,光靠我一個人實在分·身乏術,得請您幫幫忙。”
“我……能做什麼?”
“您能做的事情那就多了,比如現在,我和何掌櫃忙著籌備促銷大會,您就可以幫我盯著新茶鋪呀。還有,咱們不是要搞金粉社麼,也得有您主持才行呀。咱們賺錢都是為了來年囤積糧食藥材嘛。”
崔氏被杜寶珠趕鴨子上架,已經經歷過幾回挑戰了。這會兒聽杜寶珠掰開揉碎了細細講來,便覺得事情的確不難,總算鬆口答應:“那我就做這些了?”
“這些可不是小事,不過阿孃持家有道,有您出馬事情一定輕鬆處置妥當!”
杜寶珠趁機將崔氏能做的事情全分擔出去,商量妥當之後,才從倉庫調出一千兩銀子。
兩日後,便是七夕節了。
經過券行半個來月的宣傳,京城老百姓早就換購好了想要的代金券。今日天不亮,便在自己心儀的店鋪門外排起了長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