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彥林越辯解越覺得就是這麼一回事,他是男人,花自己的錢何必管旁人是什麼心思?
杜寶珠眸光逐漸冰冷。
這世上的男子從出生便仗著自己的性別將好處佔盡,做起事來各個理直氣壯,並不會將女子視作該被尊重的物件。她說再多道理,杜彥林也聽不進去,只有杜彥林自己捱了教訓,才會知道疼。
“二叔未免把賺錢想得太過容易了些。我如今學做生意,忙進忙出累得腳不沾地,那新茶鋪子一個月淨賺也就十來萬錢,新開的券行更是倒貼著錢賺吆喝。二嬸一個人打理七八間鋪面,其中花費的心力豈是外人能想象的?依我看,若是沒有二嬸打理,你名下那幾間鋪子早就換主人了!哪有你如今甩手掌櫃般清閒的日子?”
你可真是放下筷子罵廚子。這一句太過諷刺,不該杜寶珠這個小輩說,便默默將到了嘴巴的話強行咽回去。
然而,崔氏還是一臉不贊同地將她拉到一旁:“嬌嬌兒!不許胡說。”
杜讓能也跟著咳嗽一聲,試圖緩和氣氛:“二郎,你讀書久了不通庶務,因此不知道,做生意當真耗費心神。就比方說你大嫂,手下不過三四家鋪子,還都有掌櫃幫忙打理,每月盤起帳來依然累得米水不沾牙。更何況弟妹了。”
“她愛的就是銀子,我看她再累也樂意得很。”
杜彥林打心底瞧不起周氏這個商人女,不通文墨就算了,還一點上進心都沒有。當初新婚燕爾,兩人也曾濃情蜜意過幾個月,他本想教周氏讀書練字,誰知那周氏瞧見書本就說‘忙、沒工夫’,打理起鋪子倒是精神頭十足,根本就是爛泥糊不上牆。
溫柔的柳氏就恰恰和周氏相反,性子溫柔體貼不說,還寫了一手好字。他寫詩時,柳氏就在一旁磨墨添香,這才叫趣味相投!
“糊塗!弟妹樂意掙錢是她的事情,這能是你傷她心的理由麼?”
身為大兄,到底不好管到弟弟房裡的事情,杜讓能說完這個,便又緩和語氣道:“買酒肆不是小事,你回去和弟妹好好說一說。弟妹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你別太欺負人。”
杜讓能點到即止,不再多說什麼。送走杜彥林後,才將杜寶珠招到眼前來:“嬌嬌兒,你老實說,先前那謊到底是你隨口編的,還是故意編來哄你二叔的?”
杜讓能能當宰相,當然不傻,杜寶珠那一套說辭騙不了他。
“是我故意編的。那柳娘子分明就和孫老闆是一夥的,偏偏二叔看不出來。我就想用這假訊息釣一釣她,誰知事實都擺在眼前了,二叔還是不肯信!”
在杜讓能面前,杜寶珠不敢露破綻,學著小女孩的模樣故意抱怨道。
“孫老闆是誰?他為何和咱們杜家過不去?”杜讓能醉心公事,對嬌女生意不甚瞭解,聽得雲裡霧裡。
杜寶珠簡單解釋了長樂酒肆和孫放的來龍去脈:“……阿孃的酒肆就是被他們擠垮的,我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原來如此,”杜讓能一臉嚴肅地點點頭:“嬌嬌兒做得極對,這等欺市霸行的無賴行徑就該被制止!”
他一向嫉惡如仇,卻礙於不得重用,沒能在政事上發揮所長。一聽說自家嬌女不聲不響就解決了一個大惡霸,不禁與有榮焉。
“你還誇她!”崔氏眼看父女兩逐漸驕傲起來,嗔怪地瞪了杜讓能一眼:“她本來就想一出是一出,連京城第一皇商都敢得罪。現在得了你的讚許,下一次豈不是要把天捅個窟窿?”
“才不會呢!”杜寶珠並不想讓父母擔心,連忙道:“我自有分寸!”
崔氏習慣事事約束杜寶珠,剛一張口,想起這幾個月來嬌嬌兒行事確實穩妥,才改口道:“總之得謹慎些。你這回為了揭穿一個柳氏,差點把自己的買賣折騰沒了,我可經不住幾回這樣的嚇唬。”
杜寶珠立刻討好地對天發誓,哄住崔氏。
而另一頭,杜彥林平白被大兄訓斥一頓,很是不服氣。氣沖沖出了杜府之後,本來打算回書院,走到半路又調轉車頭回家。
周氏之前得了杜寶珠託付,這幾日便沒有去鋪裡看著,而是在家訓練新招回來的梳妝婆子。
唐世本就有專門替富貴人家梳妝的婆子,這些婆子年紀大手藝好,又經常出入後宅,最知道深宅後院裡的家長裡短,夫人太太們愛聽她們說話,便經常請她們來府上伺候。
杜寶珠讓周氏做的,便是將這些在京城流動的梳妝婆子聚集到一塊兒,都簽上契約。
週記脂粉鋪不僅會為她們提供梳妝用具,還會發酬勞。而她們需要做的,就是每月逢三來周氏準備的花園伺候貴人們。
走街串巷的梳妝婆子們都很機警,任憑周氏把條件誇出花,她們也不輕易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