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個。”杜寶珠攤開掌心,掌中是一隻紙包。
這是杜讓能臨行前硬塞給她和崔氏防身用的蒙·汗·藥,沒想到這時真的派上了用場。藥的分量不多,只能迷倒十來個人,但楊碾子若是肯裡應外合一下,車隊不是走不了。
楊碾子看見藥包,眼睛縮了縮,好一會兒才道:“你想讓我做什麼?”
“附耳過來。”杜寶珠彎了彎唇角,示意楊碾子低下頭,輕聲將自己的計劃仔細說了一遍。
兩人商量妥當,杜寶珠才裹緊披風鑽進院子。
又過了一個時辰,一道乾乾瘦瘦的影子從後院餵豬的柵欄口鑽進院子,熟練地來到廚房簷下的水缸邊,抖入許多粉末又拿水瓢攪了攪,確認瞧不出異常,才原路退回。
這一切都落在樑上守夜的鹿鳴眼中,按照小娘子的吩咐,他並沒著急檢視水缸,而是繼續在樑上守著,直到天亮才翻身·下去。
路過廚房時,一枚尖銳的石子從他指尖破空而出,將水缸擊出一個大洞,缸里加了料的清水嘩嘩流了一地。
剛剛起床的廚娘聽見動靜跑了出來:“哎喲,這水缸怎麼破了?我早飯還沒做呢!”
罪魁禍首無辜地摸了摸鼻子,道:“誰知道呢,許是這缸用久了,早就有暗縫吧。”
他長了一張討喜的臉,‘嘿嘿’笑著,撈起一旁的木桶:“大娘別急,我這就幫你打些水來,先將早飯對付過去再說。”
說著,將手裡的木桶掂了掂,邁步跨出院門。
院外幾個探頭探腦的村民正巧和他對上,臉上不由閃過一絲慌亂。鹿鳴只當沒看見,笑著問了水井的位置,便溜溜達達走了。
那幾個望風的人見了,互相對視一眼:“水缸砸了,再下藥也來不及了,咱們該怎麼辦?”
“咱們又不是出主意的人,哪知道啊?”另一人機靈一點,提議道:“趕緊回去找村長吧。”
“噗——”楊老頭正叉著腰在院子裡呼嚕稀粥,一聽說水缸碎了,加了料的水全淌沒了,心疼得像是被誰割了一刀。
昨晚灑的巴豆粉是老大臨時去鎮上藥鋪買來的,花了他百大百文!誰知道,竟然一點都沒用上,全白白灑了。
現在藥沒了,人家茶樹也買好了,還拿什麼把人留在村裡?
他吸了一口涼氣,牙根疼得厲害,卻也沒什麼辦法:“事情到了這一步,只能硬上!讓大夥兒拿上傢伙,先把路堵了。”
幾根牆頭草總算找到主心骨,忙不迭地轉身傳遞訊息。不一會兒,二十來個漢子就拎著鋤頭來到村口。
楊碾子也混在其中,見大夥兒舞著鋤頭就要將路挖斷。他趕緊站出來攔住:“哥幾個,咱們堵路是怕那群外鄉人駕車逃了,何必費力氣挖溝呢?這挖了還得填,不如拉些乾柴爛木頭架堵牆,咱們百十來條人呢,還能讓這麼幾個人跑了不成?”
會動打劫心思的,本來就不是什麼勤快人,一聽還有簡便辦法,便都點頭贊同。隨便拉來東家不要的破樹樁,西家不要的爛木床,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在路口築起一道半高的矮牆。
正要回去和村長交差,就看見負責望風的矮腳老·二旋風似的刮過來:“出事了!楊有田的婆娘又和那群外鄉人鬧起來了!”
楊有田就是楊老頭的大兒子,他婆娘就是昨天想訛錢沒訛上的那位。
那位是村裡出了名的潑辣娘們,男人在她手上都討不到好。眾人一聽她又出來鬧事,心頭一跳,趕緊往村長家的青磚大房子跑去。
剛一到門口,就看見楊有田的婆娘在地上打著滾撒潑,旁邊還坐著小臉通紅的楊金寶。
只聽她唱戲一般哭道:“我苦命的兒啊,被人打了也沒處伸冤吶!傷也沒得治,藥也沒得吃,就這麼硬挨著呀,捱得得了熱病呀!”
搞了半天,原來是昨天沒訛到錢就像吃了虧一般,越想越委屈,今天特意過來找場子的。
眾人不由一個頭兩個大:這正要殺人劫財呢,你冒出來做什麼?這會兒大夥兒是勸還是動手呢?
“老大媳婦,你又跑出來做什麼?還不快滾回去?”楊老頭剛剛糟蹋了百大文的巴豆,正心氣不順。一不留神,又讓這作妖的孽·障跑出來壞事,氣得一張黑臉紅裡透紫。
楊大兒媳婦沒什麼眼色,一點沒發覺公爹氣得快背過氣了。只顧著哭:“阿耶啊,我知道您是個和善人,不願和人置氣。可你孫兒可憐啊,捱了打也沒人管,您瞧瞧,這是真的發·熱啊!”
說著,還把楊金寶抱起來,往眾人手裡遞:“大夥兒摸摸,滾·燙吶!這幫子人黑心下死手,要害死我兒啊!”
院子裡的杜寶珠也很頭疼,她已經做好了安排,就等著崔氏發威,誰知道突然冒出來這樣一個又蠢又潑的女人,事情突然就超出了她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