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喜向來利落,這廂杜寶珠剛換好外出的衣服,馬車就已經備好。
上了馬車,車伕一甩鞭子,馬車便在青石板鋪就的路面上前行。然而,還沒走出巷口,就被人當街攔住。
不等馬伕呵斥,那人隔著簾子遞進來一塊玉佩,玉佩上刀削斧鑿地刻著一個‘壽’字:“杜家小娘子,我家郎君請您到茶肆一敘。”
又是壽王。
杜寶珠眼中波光閃動,忽地笑出聲:“奴正想見一見你家郎君,你家郎君倒先找上門了,請帶路吧。”
那人便收起玉佩,翻身坐上車轅指起路來。
西市一共有四條大街,呈‘井’字分佈。李傑約見的地方就在其中一個十字大街的街口。
那茶肆樓高三層,雖然不像其他店鋪那樣掛出張揚的店招,但門口進出的客人卻並不比其他茶肆少。
攔車的侍衛並不是鶴鋒,而是另一位身高略矮,面容帶些稚氣的陌生男子。待杜寶珠下了馬車,他便帶著杜寶珠走進茶肆,直直奔向三樓雅室。
“杜大娘。”李傑果然在這裡,見到杜寶珠,便勾了勾唇角,道:“昨夜本想去拜訪你,不料你已經離開上林苑了。只好出此下策來邀你一敘,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這人,連道歉都不誠懇。杜寶珠越發討厭李傑了。
她沒有說話,而是掃了那娃娃臉侍衛一眼,待那人退出茶室之後,才慢條斯理地就座:“奴實在沒想到,殿下居然喜歡唱戲。”
李傑眉梢一挑:“我什麼時候喜歡唱戲了,我自己怎麼不知道?”
“殿下現在不就正唱著嗎?”這壽王就像黏手的狗皮膏藥,心知裝傻充愣已經無用,杜寶珠乾脆露出真面目,以往日談合同的氣勢問道:“殿下口口聲聲說有人要害奴,然而那想害奴的人卻是殿下招來的,這不是唱戲是什麼?”
然而,面對杜寶珠的質問,李傑依然穩坐茶案後,雲淡風輕道:“你說的可是陳嶽姚?”
“自然是她。”
說話間,紅泥小爐上的茶水忽然沸騰起來,白色的水汽直衝屋頂。
李傑伸手提起小銅壺斟滿面前兩隻茶杯,然後將其中一杯放在杜寶珠面前:“你可知當今長安城最富有的商人是誰?”
商場如戰場,最講究的便是‘知己知彼’,這個問題杜寶珠想也不用想:“孫放。”
李傑笑笑,又問:“那你知道孫放是如何在短短六年裡成為京都第一富商的嗎?”
杜寶珠不由皺眉。
作為競爭對手,她當然旁敲側擊地調查過孫放。然而,她現在年紀幼小,沒有自己的情報網路,只查到一點皮毛。
只知道孫放是皇帝欽點的海商,凡是走海道運來的貨都出自孫家。單這一項,一年便不知道進賬多少銀錢,光靠杜寶珠的小奶茶鋪子不知要多少年才能追上人家。
然而,李傑既然提起此事總該有些原由。杜寶珠略微一想,便有了眉目:“他背後的主子是田中尉?”
“沒錯。”李傑臉上的笑意總算真實了一些:“我沒有看錯,你的確很聰明,一眼就能看出關鍵所在。”
然而,杜寶珠並不稀罕他的讚許,臉上依然冷清:“殿下到底想說什麼?”
“你想在京都做生意,就繞不開孫放,自然也就繞不開他的主人。陳嶽姚的確因我而來,但即便沒有我,你也遲早會和田家對上,我當日所講,並不是什麼謊話。”
李傑淡淡看著杜寶珠,道:“我答應保護你,也送去了保護你的人,是你自己不肯接受,怎麼反倒怪起我來了?”
杜寶珠不由氣結,這壽王李傑推卸起責任來面不改色,倒也算一門本事了。
“合著,奴還應該感謝殿下讓奴早些遇上田家人了?”
杜寶珠將當日鶴鋒送來的房契、便換放在桌上,冷聲道:“奴雖然力量微薄,找不出暗害奴的兇手,但僱護衛的錢還是有的。如果殿下不肯拿出誠意來,奴又何必冒這風險,殿下還是另請高明吧。”
李傑眼中總算閃過一絲怒意,不過這怒意轉瞬即逝,很快又變得平靜無波:“你現在想脫身已經遲了。”
杜寶珠神色一凝,有些摸不準李傑話裡的意思。
昨天遇上陳嶽姚後,她便找大兄打聽了李家小娘子與陳嶽姚的過節。
據大兄所說,那陳嶽姚抽打李家小娘子的馬匹,是因為之前聽說王昭儀有意將李家小娘子配給李傑作王妃,才前去挑釁。
若是按這樣的原因推斷,陳嶽姚盯上她,就應該是因為那日她在上林署和李傑說過話。
只要她從此遠離李傑,陳嶽姚就不該再找她麻煩了。可為什麼,李傑會說‘已經遲了’?
難道……杜寶珠不動聲色地摸向腰間,自從遇見陳嶽姚之後,她便在那裡纏了一條短鞭,以原主的武藝,對付單個的敵人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
“奴愚鈍,聽不懂殿下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