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亞楠啊,你去幹嘛啦?”羅父恰好從田裡回來,肩膀上是一副扁擔,兩側各掛著一個空水桶。
自從兩邊父母都過來之後,這裡儼然就成了另一個老家。他們朝村裡人租了一塊不大不小的地方,空閒的時候就去隨便種點兒小菜。幾乎一年四季,青菜蒜苗這些小菜,都是自產自銷。最開始的時候,他們看長得不錯,還會大包小包地給黃祿摘過去。
後來還是一連幾次,黃祿原封不動地青菜退還回來,他們才終於接受竟然真的有人不會也不喜歡做飯的事實,雖然每次黃祿拿著菜都幾次三番地想要去嘗試。時間長了,幾位老人才終於退而求其次,有事兒沒事兒就讓兩人叫黃祿過來一起吃飯。當然,十次有八次都還是會被拒絕就是了。
“剛才羅強一直在找你來著,還以為你和我一起去田裡了咧。”羅父沒注意到張亞楠的心不在焉,仍舊在自顧自地說著:“你後來有和他碰面嘛?我就記得,你下午是往黃祿那兒去了,你們是不是在黃祿那兒碰上的?”
提到黃祿,張亞楠終於回過了神來,猛地抬頭看向羅父,問道:“羅強人呢?”
“不知道啊。”羅父臉上一派茫然,說:“我這不剛從田裡回來,水桶都還沒來得及放下呢,就看到你和你打招呼了。”
話音剛落,張亞楠就風風火火地朝樓上跑去了。咚咚咚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夜裡,更顯得明顯。
“對了,爸!”張亞楠上樓上到一半,途中轉身扒著欄杆問道:“大晚上的你去田裡幹嘛?”
這都晚上十二點,他怎麼還挑著桶。
她說話的聲音沒控制住,還嚇了羅父一大跳。
“咳咳,”羅父輕咳了兩聲,神情裡有著些許的尷尬:“今天不是不該我看機器嘛,挑完水我就和人打了會兒麻將。”
“哦!”張亞楠應了一聲,又繼續急匆匆地上樓去找羅強了。
“嘿,明明就在一個地方,還這個找完找那個,當真是稀奇嘿。”羅父在後面,無奈地嘆了口氣,放下水桶,去機臺那邊幫忙了。
“你去哪兒了?”張亞楠樓上樓下都找了個遍,剛想出門繼續找,便看到羅強低著頭從夜色中走過來。
“啊?”羅強聽到聲音下意識地抬頭,隨即就愣在了原地。
他們的院子恰好在社群邊緣,路燈的亮光並不算強。張亞楠的位置又正好背光,夜色瀰漫之下,她的面容不是特別清晰明朗。唯獨那雙眼睛,前所未有的明亮。
張亞楠嘴角彎彎,臉上的期待抑制不住地蔓延出來。
羅強從未見過像現在這樣的張亞楠,即使是兩人終於決定把早餐攤放下,利用所攢下來的錢去開倒毛廠的時候,當時的張亞楠的確充滿了期待,和對未來生活的信心,但那種期待相當有限,甚至還帶著對陌生領域的些許惶恐。
“怎麼啦?”張亞楠伸手在羅強面前晃了幾下,心情好得就連說話都帶上了上揚的尾音:“你剛去凡特斯找我了?”
“啊。”羅強點了點頭,說完才反應過來,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說道:“去了,後來又順路繞著小區溜達了一圈兒。”
“你這可真順路,消食兒呢?是不是後來又吃夜宵了,我就知道你這人,今天下午吃那麼一點點飯,晚上肯定會餓的。現在你看,吃了夜宵,又撐得不行還去溜達消食兒,這多不健康啊……”
羅強看著眼前的張亞楠,對方像以前的每一次那樣,一牽扯到什麼健康的話題,馬上就絮叨得停不下來。明明現在心裡,還有更著急想要說出來想要一起分享的事情。
“要我說啊,下次你還是得聽我的。你能吃多少,應該吃多少,我都比你要清楚更多,反正聽我的總沒錯……”
張亞楠的語速飛快,估摸著她說話快得應該要禿嚕嘴了,羅強這才哭笑不得地制止她,說道:“知道,之後聽你的。”
張亞楠這才停下來,看著羅強滿意地點了點頭。
“你呢?有什麼事兒想要和我說?”羅強看著對方,溫聲問道。
原本語速飛快,心裡的想法完全抑制不住地想要往外跳想要表達出來的張亞楠,卻驀地沒有了聲音。
臉上的期待仍舊濃烈,眼神裡帶著些許的忐忑,卻並不是茫然和不自信。
“溜達溜達吧。”羅強提議說道。
“好。”張亞楠沒說其他什麼,只是這樣低低地應了一聲,隨即跟在了羅強旁邊。
羅強伸出手,拉住了她,張亞楠就這樣驀地放鬆了下來。
已經夏天了,即使是偶爾有涼風拂過的深夜,也帶著些許的燥熱,標誌著今年夏天的來勢洶洶。羅強和張亞楠緊握著的手,不一會兒就冒出了些許熱汗,但兩人誰都沒有主動放開。
羅強想到晚上黃祿在窗臺邊和他說的話,心裡稀里嘩啦地軟了下來,更多的還是心疼和唏噓。
不知不覺間,兩人竟然走到了凡特斯那塊無比誇張的牌匾下,羅強和張亞楠不約而同地往上看去,隨即又笑了起來。
“沒想到祿哥能掛這麼久。”羅強忍不住感慨,說道:“每次路過這兒,我都能想到他當時看到這塊廣告牌時的震驚的表情。”
“呆如木雞。”張亞楠也樂了起來,說:“笑容還真的就瞬間凝固了,之前一直以為都是誇張的形容而已。”
黃祿最初的目的並非是想要這麼高調誇張,畢竟把自己店鋪名字大張旗鼓地掛在外面,成功打成廣告的機率,遠遠要小於被不喜歡的人惡意整蠱的機率。也幾乎沒有店鋪會這樣做,如果硬要做個辦公室門牌,也更傾向於做個註冊公司時的名字,掛在公司前臺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