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親密的動作,且還是一位慈善友愛的長輩,是以慕長安此時也有些愣住了,一時之間竟就站著不動了。
李氏鬆開她,與她面對面站著,繼續與她說著,其實又何嘗不是在解釋呢。
“外祖母從兩年前就開始吃素了,人老了,身上的毛病也就慢慢地開始多了,便沾不得一點兒葷腥了。”
“而且外祖母現在啊,用了飯就得午睡,有時一不留神還會睡到晚膳時分。”
李氏說罷,擺了擺手笑著道,“這人啊,上了年紀,瞌睡也越來越多了,也真是越來越不中用了。”
最後一句本是老人家一句半真半假的玩笑話,慕長安聽著,心裡卻是無端溢位了些許的難過。
然而慕長安向來不是將情緒放在面上的人,而且她也甚少跟有血親關係的長輩打交道,所以此時慕長安近乎於笨拙地道,“您不老。”
慕長安乾巴巴的一句寬慰的話一說出口,待再看見她外祖母雙鬢斑白的頭髮絲時,竟有些稍稍無措的感覺。
面前的老夫人方才說是上了年紀不能沾葷腥,可是偏偏是從兩年前開始的。
兩年前啊,她雙親殉國,而面前的老夫人又何嘗不是白髮人送黑髮人。
慕長安知道,在她自困方寸的那兩年裡,她面前這個已經鬢髮染霜的老人,內心的苦痛與掙扎,不會比她少半分。
望著李氏滿是笑意盈盈的眼睛,她再也說不出什麼話,因為她壓根就不知道能說什麼。
李氏又與長安交代了些瑣碎事情,最後還是出了王府。
在回伯府的馬車上,李氏身邊自小伺候她的金姑姑沒忍住開了口。
“老夫人為何一定要走?與郡主在一塊兒吃飯不是更好親近嗎?”
她是知道老夫人的心思的,她想看顧好這個唯一的小外孫女。
在得知小姐與姑爺去了的訊息後,老夫人當場就倒下來,後來遍尋大夫也不見好。
宮裡的太醫也被伯爺請了回來,可奈何老夫人毫無求生的意志,太醫說,便是華佗在世也救不回一個一心求死的人。
金姑姑一輩子都待在自家小姐身邊,雙親不明,從被賣進侯府,便跟在了李氏身邊。
一生未曾婚嫁,無兒無女,無所依傍。
可以說金姑姑從五歲之後,便從未離開過她家小姐,所以她當時聽見太醫的話便跪在太醫面前不住地磕頭,請太醫務必盡心。
其實她也打定好了主意,若實在回天乏術,她也是要殉主的。
後來,金姑姑每日喂李氏湯藥時,盡撿著回南的訊息,長安郡主的訊息告訴她,慢慢地,以前喂不進去的湯藥,也漸漸地見了底。
“阿金,長安不同於尋常小姑娘,有些情誼,得省著點兒用,若是一下子把力氣都使全乎了,那就是適得其反了。”
李氏說這話時是笑著的,是以她眼角的皺紋也更深了些。
“更何況啊,從前沒有照顧過她,如今咱們突然就出現了,那孩子防範心重,而且原本就與我們不親近,還是讓她自在些的好。”
慕長安送走了李氏之後,便讓人找來了齊管家,她回後院的路上,冷不防地就想起了方才的老夫人。
她的眼角眉梢盡是歲月浮沉留下的痕跡,她那一雙飽含著睿智與溫暖的眸子彷彿會說話一般。
她待她的,是一腔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