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壽誕之日,宮中熱鬧至極,就連這平日無人問津的暗庭之內,在那一日都得了些優待,他聽到外面有高呼太后千秋的聲音,故而很有些印象。
而他受命配製毒藥,就在太后壽誕前數日……
若鎮國公是那時離的京,那麼……必然不會只是巧合!
而想到皇帝對此毒配製的諸多要求,喬必應心底幾乎已有答案呼之欲出——皇帝怕是要趁鎮國公在外征戰之際,不留痕跡地將其毒殺!
“至於許將軍得勝,那是遲早的事情,許將軍打麗族人,那還不跟打著玩兒似得?”太監已將碗筷收回到食盒內,最後講道:“你就放心吧,再亂也亂不到京城來,令郎做的又是在私塾裡教書的生計,風吹不著雨淋不到,更不怕受到什麼波及……”
說話間,已站起了身來:“行了,我需得去辦差了,咱們明日再敘。”
喬必應沒有應聲,太監也早已習慣他這副模樣,只提了食盒離去。
櫃子被推回原處的聲音響起,入口處漏下的一縷日光也隨之消失不見。
片刻後,天福從榻後鑽了出來。
喬必應有些心不在焉地拿起故意掉在桌邊的一塊兒雞脯肉,送到貓兒面前。
貓兒“喵”了一聲,沒什麼興趣地走開了,坐在一旁舔起了毛。
喬必應見狀略一回神,搖頭失笑道:“本還擔心你方才聞到肉香會跑出來,看來倒是我多慮了。”
由此也足可見,大花如今的生活水平的的確確是有了飛躍性的提升啊……
貓兒將毛髮打理乾淨後,就要離開此處。
“大花,等等——”
一直在猶豫著的喬必應忽然對貓兒招了招手。
天福叫著走了過去。
喬必應取出紙墨,提筆之際,微微嘆了口氣,卻到底還是下了筆。
若是旁人也就算了。
但鎮國公到底於他有恩……
他當年險些死於亂軍刀下,是路過的許家軍救了他一命。
他扶著年邁的父親,餓得走不動路時,是臨元城的富商元家,每日分下來的一碗米粥讓他得以存活下去。
時值亂世,他不過是千千萬萬尋常人當中的一個,許家軍不會記得救過他,元家也不會記得端著粗瓷碗接受施粥的百姓裡有一個名叫喬必應的人——但他記得。
若許將軍當真死在了他所配毒藥之下,那他便是實打實的恩將仇報了……
缺德事他做得太多了,自認對這些所謂世俗德行恩怨束縛,也早已視若無物,但真到了此時,心底卻也並非就是完完全全的沒有波瀾。
大約是人只要還有一口氣在,便不可能真正摒棄一切。
也罷,就當是贖罪了——
且添兒如今身在宮外,他根本無法加以勸阻。事情到了這一步,若當真勢必要有一場碰撞的話,避無可避之下,與其畏畏縮縮,倒不如齊心合力,選擇去相信添兒的判斷,而非是在此憑著這些坐井觀天的想法,胡亂揣測拖後腿。
只是,不知鎮國公那邊,還能否來得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