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二公子是如何得老爺看重,可一旦牽扯到了家門榮辱利弊,老爺還是毫不猶豫地將人推出去了。
相較之下,姑娘又有什麼值得老爺冒險欺瞞官府和皇上的地方呢?
與曹狀元的親事已經不可能有轉機了,一個不能替家中帶來任何助益的拖累,老爺怎麼可能大費周章地去保這條無用的性命?
想著這些,蘭嬤嬤忍不住對面前的女孩子生出了一絲憐憫。
她看著這個被自己奶大的女孩子,滿眼嘆息地道:“姑娘……您就好好地走吧,待下輩子,記得託生去那尋常人家……”
倒也不是說去了尋常人家就自在了,但好歹過過苦日子,也能清楚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姑娘這性情的養成,除了天生的之外,更多的是仗著出身好,凡事如意慣了。從而被迷昏了頭腦,日漸不懂得剋制惡念,不懂得心存敬畏。
若真能去尋常人家,犯幾回小錯,打上幾頓餓上幾天說不定也就知道輕重了。
雖也未必就能做善人,但清楚了犯錯的後果,多半便能學會剋制了。
“夠了!別同我說這些!”
夏曦被她一口一句“上路”、“好好地走吧”簡直要逼瘋了。
再說下去,是不是就要開始問她需要燒多少紙錢,喜歡什麼樣式的紙紮了?!
殊不知,蘭嬤嬤根本也沒這個打算。
紙錢紙紮什麼的,那是萬萬不能燒的。
萬一真能用,豈不到了地府還要繼續享福?那這性子這麼可能磨得下去?
“我要去找父親!我不信父親當真會這般狠心!父親一定還有辦法的!”
夏曦突然轉身,拔腿就往堂外跑去。
這時,兩名婆子追了出去。
即便人在生死關頭會爆發出驚人的力氣,然而嬌生慣養的女孩子再如何也不可能從兩名身強體壯的婆子手下逃脫。
夏曦被捂住了嘴,拖回了堂內,按進了一張椅子裡。
雪白綾布繞上雪白纖細的頸子,纏了一圈又一圈後,在婆子粗糙有力的手中驟然收緊。
女孩子緊緊蹬在地上不停掙扎的月白色刺銀紅蓮紋緞面繡鞋慢慢沒了動靜。
頭顱以一種近乎扭曲的姿態垂了下去,如一朵春日初綻的花朵被折了花莖,枯死在了烈日之下。
只那一雙微微凸起的眼睛,還死死地瞪著,彷彿盛著無盡的不甘。
一名婆子伸出手指,探了探鼻息,向同伴點了點頭。
很快,便有一名僕人將訊息傳去了偏廳。
夏廷貞微一頷首。
“老爺,那前頭那些官差……”
“本官親自去見。”
夏廷貞扶著椅上浮雕站起了身。
前廳內,一行官差早已等得心焦不已,偏生也不敢出急言催促,更不敢說出什麼難聽話,只能乾等著。
此時見夏廷貞過來,皆斂容趕忙行禮。
“夏首輔。”
“讓諸位久等了,只是,小女今日註定是不能隨各位回去了。”夏廷貞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卻帶上了一絲沙啞之感。
幾名官差暗暗交換了一記眼神。
為首官差亦是神情為難:“不知夏四姑娘可是有何不便之處?還望首輔大人明示……也好讓屬下們能同我家大人有句交待。”
夏廷貞身旁的近隨語氣複雜地道:“我家四姑娘,方才聽聞此事,藉著回房更衣的間隙,自縊了,待丫鬟們發現時,已經晚了……”
官差們聞言色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