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拂面,樹蔭燦動,金陵依舊是那個金陵,巍峨輝煌,人際熙攘,可嘆的,是容顏辭鏡花辭樹,萬里河山葬舊主。
城前衛兵執戈排查,人手一張畫著數顏的畫卷,城牆邊的公示欄上,蓬亭下的長木桌上。
苟三牽著馬神色蕭索的流入熙攘的入城隊伍之中,一浪接著一浪的受著不該有的盤查。
“姓名!”長木桌上鋪著幾張海捕吻報,圈著幾個人頭畫像,苟三餘光撇了撇,忍不住的露出一絲笑意。
“笑什麼笑!姓名!”木桌上坐著的軍官面色一冷,厲聲道。
“夜郎赤水,秦淮。”苟三點頭哈腰。
“州府通行文書有沒有?”軍官看著有三撇了撇頭,好似要將他各個面都看了個透,又是垂眼看幾眼桌上的海捕文報,問道。
苟三抱拳乾笑道:“軍爺,小民自夜郎赤水而來,程途並未取得通行文書,這個...”
軍官眉眼一冷,瞧著苟三衣著華麗,問道:“來金陵所為何事?”
“小的奉家父之命前來金陵走些買賣。”苟三身子向前俯了俯,一錠銀子埋入軍官手中,又是乾笑幾聲,道:“先前不知入金陵需通行文書,夜郎距金陵萬里之遙,小的回去已然不實,還望軍爺通融通融。”
軍官隱晦的將手掌收入懷中,容顏露喜卻是強作嚴厲,道:“入城莫要尋釁滋事!”
瞧著軍官在一個小摺子模樣上胡亂書了幾筆,而後將一個軍印般的章蓋在上面,瞧了苟三兩眼又是仔細的看幾眼海捕畫像,這才將那小摺子遞與苟三。
苟三收下小摺子,再軍官看來,那模樣如似將其視作珍寶般收入懷中,拱手笑著道謝頻頻:“謝軍爺謝軍爺,軍爺發財。”
“下一位!”軍官看都不看的揮起手掌,心中盤算著今日的收益,臉上不由得悅上幾分。
一個半月前,也就是正月十六,鎮守城北的乃是都指揮使程銘,回想起在鎮郊荒野上程瞎子為救下他的良知而身死道消,對於程銘的戰死苟三很有感觸,在這婆娑眾生岌岌可危的亂世,當看到一線光明而敢於爭命之人不多。
據陸堯遠傳回的訊息,那一日城北戰況最是慘烈,冷甲以命換名,用血與骨鑄起厚厚的禦敵城牆,程銘戰死,碎屍,而他唯一可辨的手掌直至清掃戰場時都還緊緊的握著戰刀。
苟三回頭望,良久,對著城樓深深一拜。
易市依舊江湖氣,叫賣吆喝不絕於耳,這些所謂的江湖人也不過一飯之勞,怪不得,亦恨不得。
路過煙柳地,她依舊揮絹迎客,走過攤位前,他依舊介紹著鎮攤之寶,好似金陵這場風雨從來未曾吹入過凡塵,一切如舊。
街道盡頭的長風客棧風招子依舊清揚,只是換了主人而已,兩家名聲頗響的易物行也已換了新的主事。
苟三牽著馬神色淡然的行走在巷陌之中,步伐平緩真氣內斂,好似體味塵世的宗門少主,好似貴胄門閥的微服少爺。
“苟三,左邊第二個攤位!”
聶小倩突兀的傳音使得苟三一驚,不由得縮縮身子,挑眉看向左邊第二個攤位,見攤位前的白髮老漢閉目打坐,他好似姜太公釣魚般與其他攤主的吆喝不斷截然相反,也是提起步子行至攤位前。
“黑匣內有古怪!”聶小倩再次傳音。
苟三不以為意的笑了笑,隨手拿起一截樹根,拿在手中摸了摸又聞了聞,放下後又是拾起一塊石頭端詳片刻,問道:“老丈,你這石頭怎的賣?”
老頭子瞧著黑影遮住面容時就已是睜開眼眸,任由苟三瞧來看去好半晌都未曾說半字,聽得他問來後,面色也並無波瀾,淡然的道:“這是東海寒晶石,所賣不多。”
瞧著老頭子伸出巴掌在空中晃了晃,苟三皺眉問道:“五十兩?”
見老頭子撫須搖頭,苟三下意識的道了句,“五百兩?”
瞧著他還是搖頭,苟三差點破口大罵,“這破石頭五千兩?你怎的不去搶!寒晶石雖是有助修煉降低道火風險,卻也不值五千之數吧!”
“老夫做買賣自當是願者買咯,小哥要是嫌貴可瞧瞧其他物件,或是到其他攤位上對對價錢。”老頭子第一次露出含蓄笑意,將苟三掂在手中的寒晶石抓回來放回攤位。
苟三呶呶嘴,又是在攤位上翻來幾個物件,問了價錢後都不是很滿意,反手抓起寒晶石掂在手中,笑著道:“我雖是不差錢,但五千兩著實貴了些,五百兩,您看如何,行的話立馬給錢。”
右手掌滑落一個銀袋子,聽著裡面銀錢脆響,以老頭子的經驗估摸著應當不下千數,頓時撫須瞪眼道:“小哥,你這殺價著實鋒利了些。”
“好吧,八百兩,不能再多了。”苟三僵持半晌,後退一步,饒是你不賣我就走了的樣子。
老頭子面容雖是不變卻不難看出神色有些糾結,看得苟三又是後退一步後輕輕的拍了攤位一巴掌,道:“一千兩,少一兩這樁買賣就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