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希寧自然知道李叱的用意,怕血腥場面會嚇著她。
她也一樣明白,創業之初,若手段不重,就極有可能根基崩壞。
很多叛軍皆是如此敗滅,而非敗在戰陣之上。
叛軍最多的時候,在冀州治內就有不止百支,而這些叛軍的首領其中,不乏有頭腦之人。
其中佼佼者,自然就是當初的燕山營大當家虞朝宗。
虞朝宗保民安民的做法,深得燕山營四周百姓擁護。
而其他叛軍不乏有效仿虞朝宗者,佔據一地之後,下令要善待百姓,謀求長遠發展。
心思是好的,可是卻忽略了一件事。
這些叛軍首領用的人,只有兩種。
其一是沿用舊官,或是當地有威望的富戶鄉紳,覺得可以起到迅速穩定地方的作用。
其二用的是自己手下的追隨者,多是寒苦出身,沒讀過什麼書,也沒有那麼遠的思謀。
李叱道:“咱們用的第一種也是舊官,弊端是他們最精通欺上瞞下之道,只想中飽私囊。”
“當初那些叛軍首領用的第二種,影響更大,他們是被欺壓已久的普通百姓,忽然做了官,就立刻變成了當初欺壓他們的那種人。”
李叱嘆道:“我還記得,當初在冀北有一支隊伍,最初時候幾乎與虞大哥齊名。”
“那人名為梅無酒,最多時候,手下數萬人馬,佔據十餘州縣。”
“可是他任用的人,在地方上做官後,欺壓百姓橫行霸道,尤其是對付商人富人,動輒滅族。”
“等到梅無酒察覺到事情不對勁的時候,其實根基已爛,他把那些手下抓回來,那些手下跪在他面前痛哭,但卻不服。”
“其中有人哭嚎著說,大哥,我們被那些人欺壓,憑什麼現在我們做了官,有了權,不能欺壓別人了?”
李叱緩緩吐出一口氣。
“這些事,是當初虞大哥講給我的。”
李叱繼續說道:“虞大哥說,梅無酒自己只顧著練兵,只顧著謀求繼續攻城略地,忽略了民治。”
“等到梅無酒和虞大哥的隊伍有了衝突,就要決戰之際,梅無酒治下的百姓們紛紛逃亡,跑到了虞大哥那邊。”
“梅無酒這才知道,他早就已經失去了民心,那時候也才醒悟,多大的地盤都算不上根基之地,民心才是根基。”
高希寧點了點頭:“所以後來他敗了。”
李叱嗯了一聲道:“敗了,虞大哥將梅無酒擊敗,本想留下梅無酒,不顧手下人反對,想讓梅無酒做燕山營的一個當家。”
高希寧問道:“後來呢?”
“後來梅無酒走了,已經有許多年沒有他的訊息。”
李叱道:“他對虞大哥說,我雖然敗給了你,但我也不容的自己在對手之下做隨從,於我這樣的人來說,敗了只有兩條路,一是你殺了我,二是我自此遠走,再不與你爭比。”
高希寧道:“虞大哥也真是好氣度,就這樣把他放了?”
“嗯。”
李叱道:“就這樣把他放了,算起來,此人銷聲匿跡已有七八年,也不知道是去了什麼地方隱居。”
李叱笑了笑:“話題說遠了......說地方上的吏治,我打算這一路徹底看一看,本意是所有舊官全都剃掉,且看吧,也許真的會有人不一樣。”
就在這時候,前邊的隊伍派回來一個人,到了馬車旁邊抱拳道:“殿下,再往前走就是金州,已經不足十里,要不要知會金州官員。”
李叱看向車窗外,搖頭道:“不必,直接進金州。”
“是!”
車外的人應了一聲,撥馬向前衝了出去。
“金州。”
李叱道:“我記得金州府治叫周啟喜,在此之前,是金州主簿,府治和府丞逃走,他留下來迎接我大軍入城,所以被留用為金州府治。”
李叱看向窗外:“希望這第一個遇到的舊官,不要讓我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