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歲的謝秀一開始並不喜歡這座小小的邊城,也不理解為什麼家族會把他送到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來。
哪怕家族的人對他解釋了許多,但他還是不理解,因為他心裡根本就沒想過去理解,他只是牴觸。
相對於西疆的其他邊關來說,這座名為西峰關的小小關城更苦更窮更沒有意思。
這裡的人看起來都是一副土黃土黃的樣子,不要說人,這裡的半個世界都是土黃土黃的,除了天空之外。
最初的時候,他每天都只是坐在高處抬頭看著天空發呆,一發呆就是半天。
因為在他看來,這裡除了天空之外都是骯髒的,髒得離譜,和他格格不入。
可是在這的時間將近一年之後,他忽然發現自己變了,他覺得和那些粗糙的邊軍說一些葷段子,格外有意思,不,是賊他孃的有意思。
他們都沒有什麼學識,許多人連字都不認識,可是他們知道什麼叫不負。
他們的情感都那麼樸素,認定了的事,就不會輕易改變。
他們最初也不喜歡謝秀,覺得這個世家子弟太裝,覺得他總是看不起人,所以他們也懶得理謝秀。
這種情況,直到有一次,謝秀奉將軍之命帶著一隊斥候出去打探訊息,半路上被西域人圍困,一場廝殺之後才得以改變。
那天,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站出來擋在自己的手下身前,也許是因為身上的團率軍服,也許是因為他的高傲。
那些大老粗總是說他,只是來邊疆隨便走個過場,在履歷上增加一筆,回去就會有高官厚祿。
他們還說,謝秀這樣的人,不會和他們成為真的生死兄弟。
哪怕,在西疆西峰關這種地方,如果邊軍士兵不把彼此當兄弟的話,可能會死的更快。
他們被十倍於己的西域人追上,圍在一片林子裡,謝秀眼中的那些大老粗看向他,等待著他的指令。
可是謝秀看的出來,他們看向他,可是眼神裡卻並沒有期待。
只因為他是團率,邊軍的鐵律就是要服從軍令。
“殺出去,我打頭。”
謝秀只說了這六個字,然後上馬。
那天,他的箭像是被神賦予了力量一樣,箭箭殺敵,那些大老粗的眼神開始變得明亮。
那天,當謝秀一馬當先殺出重圍,回頭看到自己手下有三人被追上圍困,他毫不猶豫的掉頭殺了回去,那些大老粗的眼神裡發出了璀璨的光。
他們也一樣,毫不猶豫的跟著團率殺了回去。
嗷嗷的叫喚著,像是一群狼。
那一戰,他們殺的紅了眼睛,暫時脫離了追兵的圍困。
可是在第二天,更多的敵人追來,已經人困馬乏的他們,被至少六七百名西域騎兵圍困。
這次出門,謝秀只帶了一個十人隊出門,六七百人圍住他們,不管怎麼看都必死無疑。
謝秀說......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們。
他說,如果不是我帶隊的話,將軍一定會來救你們,因為將軍不喜歡我,他覺得我和大家不是一路人。
他還說,我也知道你們都不喜歡我,都覺得我和你們不是一路人,但是今天,既然是我連累了你們,我會在你們之前戰死。
然後,他們看到了大楚邊軍的黑色戰旗。
他們的將軍來了,帶著三百騎殺到,從這頭殺到那頭,然後再回來,又犁地一樣犁了一遍。
三百精騎,把六七百西域騎兵殺的死傷七八成,剩下的落荒而逃。
回到西峰關的時候,將軍敬他一杯酒,每個人都知道,這是認可。
他卻說,我以為你不會來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