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眼望去,前面那段長長的路,只有望不到頭的漆黑。
黑暗之中,只有兩個紅點,會每個十秒左右,微微亮一下。
那是這座城市裡隨處可見的監控攝像頭。
“臥尼瑪,今天真特麼是……”耿江嶽站在路口,從小成長環境使然地口吐芬芳。
他轉頭看看來時的路,這會兒再往回跑,顯然有點虧,再抬手看看時間,時間已經9點31分了,再磨蹭一下,就要到十點了。
海獅城裡的各幢超級大樓都有自己的樓規,有些晚上的門禁時間較早,可能十點整就會關大門,晚一些的,通常也不會超過11點。在此之前耿江嶽從來沒有走過這樣的夜路,所以也就沒特意去了解自己新家的樓規。不過現在這個情況,就有點讓他感覺頭疼了。
現在馬上回頭,確實是最安全的選擇。
可問題是如果自己住的那幢樓真的10點就關門,自己再繞路就有可能被關在門外。
以夜裡的氣溫,他哪怕不被凍死,也難保要感冒甚至得肺炎,到時候醫藥費和誤工費可不是一筆小數目。而如果不想被凍出病,辦法也不是沒有。他住的地方接近南城,只要再多走幾步,就能找到旅館。一晚上50塊錢,也不過就是他六分之一的月收入而已。
嗯,而已……而已你媽媽啊!
命重要還是錢重要?
當然是命重要!
可是……誰說繼續往前走就一定會出人命的?
海獅城治安這麼良好,已經8年沒出過各種亂七八糟的事件,哪兒就那麼巧什麼鬼事情都輪到老子頭上了?8年前,8年前,8年前那個受害者,就是你耿江嶽大爺好吧!
老子憑什麼就點子那麼背?上一次《海獅日報》還不夠?這輩子還能上第二次不成?
耿江嶽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心裡原本就強度有限的“苟命第一”的原則,也微微動搖起來。
“根據城市規劃,目測這條巷子最多不超過400米,按照百米苟命持續遞減的奔跑速度,再不濟一分半鐘應該也能跑完全程……”耿江嶽做著各種計算的時候,一隻腳就已經跨入了漆黑之中,確實沒時間再磨蹭和耽擱了。既然做了決定,就沒有猶豫的必要。
“哈!”耿江嶽大喝一聲,給自己打氣,一溜煙衝入小巷,和夜色融為了一體。
穿堂的冷風,尖利地呼嘯著衝進耿江嶽大口呼氣的嘴裡,耿江嶽呼吸粗重地喘得像條狼狽的老狗,腳步不停地埋頭狂奔,在寧靜的小巷裡,製造出吱呀吱呀的響聲。
地上已經有了薄薄的積雪。路面溼滑,其實並不適合快速奔跑。
耿江嶽勉強保持著速度,心裡暗暗告誡自己,今後絕對不能再像今天這樣冒險。
人,最寶貴的就是生命。每個人的生命只有一次。
一個人的生命應該是這樣的度過的:苟在家裡,混吃等死,壽終正寢;而不是大晚上出門瞎溜達,然後說不定就莫名其妙死在不知什麼東西的玩意兒手裡……
耿江嶽思維發散間,突然腳下一滑,差點翻過去。
他下意識地伸手一抓,抓到邊上一根貼在牆面上的水管,萬幸穩住了身子,沒摔到在地,然後心跳飛快地喘著氣,下意識抬了下頭,就看了剛好就位於自己正上方的監控探頭。
這說明,他已經跑到了巷子的正中間。
前方很遠的地方,已經依稀能看到大馬路上,路燈所發出的微光。
見到那一點光亮,耿江嶽心裡總算稍微踏實了一些。
可就在這放鬆的剎那,他的身後,就突然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耿江嶽!你也住在這裡啊?我就說讀書好有個瘠薄用!到頭來還不是跟我一樣!”
耿江嶽的心臟,陡然猛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