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但凡有什麼好吃的都歸哥哥,可家裡有什麼粗活累活,則全都壓在她小小的肩膀上。
當時為了讓她多幹活,小學二年級沒念完,父母就不許她去學校了,說是像她這樣要長相沒長相,要機靈也不機靈的女孩子,長大了也不會有出息,能找到人願意要她的男人就不錯了,所以唸書也沒什麼用。
在父母的逼迫下,小學二年級沒念完,吳翠梅就輟學了,然後繼續幫著家裡幹活。
也就是因為有著這樣的背景,她的身體才會垮。
在吳翠梅的記憶裡,才三四歲的她就得被父母打著罵著挑起了稻杆子帶回家裡當柴火燒。
後來,十多歲的時候,她的身體垮了,差點兒見了閻王爺。自那之後,她不能再幹重活粗活了,在父母的眼裡也就越發不受待見。
於是,十七歲不到,就開始給她安排物件。可男方一看到她瘦得跟乾屍似的,都不願意跟她處物件。
再後來,吳翠梅遇到了劉遠河。
劉遠河是個熱心腸的人,他也不嫌棄吳翠梅的身體,而且在親眼目睹吳翠梅的父母對她百般嫌棄之後,更是堅定了要娶她的念頭。
後來,兩人在一起了。
自從兩人結婚之後,吳翠梅就再也沒有幹過一點重活。就算是地裡要種莊稼,她也只是跟著丈夫一起去打打下手。
有時候她都還沒幹兩分鐘,劉遠河就罵罵咧咧的讓她休息去。
雖然說,夫妻兩人天天吵架,日子也過得十分艱難,但是,吳翠梅很清楚,她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就是嫁給了劉遠河。
劉青山起床沒看到老爸的身影,就很是疑惑的問正在吃早飯的老媽:“媽,我爸還沒起床嗎?是不是腰又不舒服了?”
難道說,昨天的豬尾湯沒功效?
不應該啊。
“天沒亮你爸就起床了。”吳翠梅坐在小桌子旁邊,給兒子倒了一碗油茶,說到,“就連這油茶都是你爸敲的。”
“啊?”劉青山懵逼,“那他人呢?”
吳翠梅沒有直接回答兒子的問題,只是語重心長的說到:“青山啊,你坐過來,媽跟你說點話。”
劉青山覺得怪怪的,但還是聽了老媽的話,在小桌子旁邊坐下。
“你爸這個人呢,雖然不是很有本事,但是,為了咱們這個家,他也操勞了一輩子,青山,你是知道的。對吧。”吳翠梅問道。
劉青山點點頭:“嗯,媽,我知道啊。”
“所以說,平時我罵你爸或者跟你爸吵架,那都是夫妻之間的小打小鬧,吵過了,罵過了,沒兩分鐘,我們又和好了。這就是我跟你爸的生活習慣,幾十年了,從沒變過。但是,青山,你作為你爸唯一的兒子,你得試著理解你爸。”
“啊?”劉青山不知道老媽怎麼突然說出這麼樣的話來。
他滿心疑惑,卻又不知道怎麼問。
吳翠梅繼續說道:“你爸那人,有時候嘴巴破是破了點,可他心裡始終都裝著你,裝著咱們這個家呢。”
“媽,你想說什麼呀。”
“青山,媽想跟你說,你現在有本事了,能賺錢了,但是,你不能瞧不起你爸,知道嗎?”
“我沒瞧不起我爸呀。”劉青山不知道是自己的什麼言行讓老媽有了這種想法。
“你昨天不是說,你爸的橘子樹不值錢什麼的嗎,那不就是瞧不起你爸嗎?你爸那幾棵橘子樹雖然不值錢,但是,當年你爸每年冬天額外給你的生活費,可都是那橘子樹結了果賣了錢才你能給你的呀,不然,家裡哪有閒錢另外給錢你加菜?”
老媽的一番話讓劉青山無比震驚。
他從來不知道,當初初中三年,老爸每個冬天都會額外給他的生活費,竟然就是老爸種的那幾棵橘子樹結了果所賣得的錢。
“那時候,只要天氣一變冷,你爸就擔心得不得了,怕橘子會被山裡的動物給糟蹋了就不能賣錢給你了,怕你沒錢加菜就會餓壞身體,怕你長不高,怕你營養不良,所以他經常都是冒著雨進山去把橘子摘了才能安心。他現在的不安跟焦慮,就是在那三年裡養成的啊。青山,你爸的橘子樹雖然不值錢,但那也是他的心血,是他的驕傲。就是因為有那些橘子樹,當年他才可以硬著腰桿一臉自豪的掏錢出來給你。他回來跟我說,給錢你,讓你加菜的時候,才感覺到自己總算有了父親該有的樣子了,總算可以不用讓自己的兒子捱餓了,總算也可以讓自己的兒子跟別人的兒子一樣吃上肉了。青山啊,你爸在乎的不是那點賣橘子的錢啊。他是一直都還沒有從那三年的焦慮與不安裡走出來。”
劉青山的眼睛,彷彿又變回了初一那年從父親手裡接過一沓厚厚零錢時的樣子。
他點點頭,一句話不說,吃了飯,就趕緊抓起蛇皮袋往山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