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洛不篇》之月亮之魂
女人的聲音彷彿來自冰冷的冥世界,令人心涼似鐵。
一句“我不是人”果然將蘭贊曇凹的目光成功拉回,只是這一次,已經恢復冷靜的蘭贊曇凹目光中不再閃爍驚慌,他仔細想了想,耿直地說道,“你又在故意嚇我了。我已經聞到你身上的酒香了,鬼是不會喝酒的……”
“嫩寒鎖夢因春冷,芳氣襲人是酒香”。不知什麼緣故,聽聞蘭贊曇凹如此說法,女人腦海裡突然飄出曹雪芹所杜撰的宋代學士秦太虛的對聯,只是女人記得,在《紅樓夢》中,這副對聯懸掛在唐伯虎的《海棠春睡圖》兩邊,似乎有種含蓄地暗示男歡女愛的意思。
或許是因為多想了這一層,近距離凝視著蘭贊曇凹的女人愈發覺得這小夥子的氣息十分獨特迷人,以致於心中不知不覺泛起了異樣的漣漪……
卻聽蘭贊曇凹不好意思地問道,“你、你為什麼這麼看著我?”雖然蘭贊曇凹的臉黝黑,卻依然看得出他臉紅心跳,目光閃爍。
女人笑了,“因為你好看啊!”她故意戲弄的這句話,讓蘭贊曇凹的臉再一次漲得通紅。
而她則吃吃笑著正起身來,重新坐好,順手理了理長髮。
直到醉酒的女人“撤離”,怯懦的蘭贊曇凹才發現自己早已被嚇出了一身冷汗,他偷偷地擦拭著,卻聽女人幽幽地說,“誰說鬼不會喝酒,你沒聽說過酒鬼嗎?”
蘭贊曇凹想了想,似乎也是,但望著面前的陌生女人,他已經開始莫名對她有種信任的感覺,至於這信任從何而來,蘭贊曇凹也說不出答案,心中不免暗思,“或許,她真的是一隻女鬼,卻是一隻令我不害怕的女鬼。”
卻聽女人接著說道,“只是這裡真美,讓酒鬼也流連忘返。”
蘭贊曇凹這才緩緩爬起身來,附和道,“是啊,我也從沒有見如此美的河,也不知道這條河叫什麼名字。”
“什麼名字?”女人突然有些傷感地嘆了一口氣,輕聲說道,“我想,它叫思月河吧”。話音未落,內心深處一個聲音輕聲地呼喚著,令她忍不住將思緒飄向了遙遠的時空——
那一年,在那湖畔,他也如眼前這小夥子一般明眸皓齒,神清骨秀,尤其是那兩隻眼睛形如靈鳳,清瑩秀澈的如天上的明月。
而今時今夕,不知他是否還會憶起當年那個“凝脂馨腮偷新荔,翦水秋瞳惹秋思,玉倚瑤鼻見猶憐,露誘櫻唇香欲滴,手似柔荑,頸如蝤蠐,不動亦婀娜,無風也翩躚”的少女……
“你怎麼知道它叫思月河呢?”蘭贊曇凹好奇的一句問話打斷了女人的思緒。
望著眼前的水流燈火,絢麗美景,女人沒有作聲。良久,才問道,“你剛才唱的什麼語言,好奇妙好動聽。”
“那是尕西語,”蘭贊曇凹終於露出了舒坦的笑容,自豪地說,“是我家鄉的語言。”
在這夜裡,蘭贊曇凹第一次面對女人露出了微笑,這個尕西族小夥子的微笑略帶些靦腆,宛若高山上的春風,能輕輕吹散鬱積在心頭的陰霾,很輕易地便撥動了女人的心絃,這種感覺讓女人有些觸動。
“尕西族是什麼樣的民族,居住在哪裡呢?”女人第一次聽說尕西族,好奇地問道。
“我們的族人很少,全國只有千餘戶,和藏族、維吾爾族、土家族等民族居住在一起(不好意思啊,請讓小鼎繼續瞎編會兒哈),我們大多數人住在美麗的雪域高原上。”小夥子的笑容很靦腆,宛若一股清新之風撲面而來。
突然,不知想到了什麼,女人吃吃地笑了起來,笑得蘭贊曇凹一頭霧水。只聽她語氣緩慢卻有些調皮地說道,“你唱家鄉的歌,好像孩子撒嬌一樣,溫溫柔柔的,很可愛!”
從來沒有人這麼“誇”過蘭贊曇凹,“誇”得蘭贊曇凹“啊?!”了一聲便嚥住了話,黝黑的臉上呈現出鮮豔的紅暈,且蔓延到身後頸間。
女人又吃吃地笑了會,接著認真地對蘭贊曇凹說,“可是,真的太好聽了!你的嗓子就像被天使吻過,有療愈的功效。你能為我再唱一首嗎?”
於是,蘭贊曇凹點了點頭,輕輕唱起了另一支小調,他的歌聲溫潤透徹,親切感人,溫柔流淌著暖情蜜意。他不知道自己唱歌的時候是多麼自信迷人,甚至在水光熒火的映襯下,無意中形成了一種□□裸的“誘惑”。
“誘惑”?!
——當這個詞跳進女人腦海時,著實讓女人吃了一驚。
沒錯,面前的這位來自神秘地域的小夥子,略顯粗糙黝黑的面板、戴著民族耳釘的耳朵,都散發著一種淡淡的野性美。
而那修長溫柔的鳳眼,高挺如峰的鼻樑,瘦削輕翹的下巴,以及隨著歌聲跳躍的喉結,都在迷離夜色中格外迷人。尤其是那一張上薄下厚、看似倔強卻泛著溫潤光澤的嘴唇,不知不覺便撩撥著女人的心……
這些意亂情迷的想法,自從遇見這個小夥子,一夜之內竟接連數次出現。女人不禁暗歎,“看來我是孤獨得太久、太久了。”
正整理著思緒,蘭贊曇凹的歌唱結束了。女人笑了笑,鼓起了掌聲。
“你叫什麼名字?”女人問道。
“我叫蘭贊曇凹。”小夥子微笑著,指著天上的月亮解釋道,“在尕西語中,蘭贊是靈魂的意思,而曇凹是月亮的意思。”
“月亮之魂,名字真有深意!”女人輕輕笑了,心裡卻感觸萬千,這名字……她抬起頭來,望向遙遠的天空,一輪新月,正溫柔灑下清輝,不知怎的,女人眼中一片溼潤。
“你叫什麼名字呢?”蘭贊曇凹也好奇地問道。
“我?”女人悄悄地拭去了淚,狡黠地笑了笑,賣了個關子,“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