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老闆,胡老闆說的對,要不你再考慮考慮?”葉乾鍾走上前看著蘇鶴說道。
其實,他此次去武漢,一方面是看看這胡健在武漢的實力。另一方面,也是聽說蘇州第一布莊的老闆蘇鶴會去武漢。也有著和他一樣的想法,將絲綢與棉織品相結合。他這才決定接受胡健的建議,一同來到清河鎮,商量簽訂合同的事。
若蘇鶴突然就這樣離去,那麼他就要獨佔了整個份額。雖然投資比較大,不過,最後的收益卻會少一個人分紅。葉乾鍾念此,倒也不怎麼想讓蘇鶴留下來了。畢竟,誰不喜歡獨佔鰲頭呢。
蘇鶴聞聲看向葉乾鍾,雙手搭起,穩穩地鞠了九十度的躬。
“蘇老闆,你這是做什麼?”葉乾鍾一驚,連忙上前扶起面前的蘇鶴。
蘇鶴直起腰板,緊緊握住葉乾鐘的雙手,難掩雙眸中的感激之情:“葉兄,這些年,多虧了你,讓我兒沒有受難。你對我蘇家的大恩大德,我蘇鶴永世不敢忘記!”
“蘇老闆此言差矣,你不怪我獨佔了仁甫這十九年,我已是知足。有何來的大恩大德之說。”葉乾鍾握了握蘇鶴的手掌繼續說道:“當年,我遇到他時,只有三歲,每日只說‘仁甫’兩字,我便就這麼一直喚著他。如今,看到他能與蘇老闆團圓。我這個做養父的,也能安心了。”
蘇鶴用衣袖擦擦淚,“我兒名喚蘇言,仁甫是他爺爺給取的字。想來,幼時時常這麼喚他,他便記住了。”蘇鶴望著面前的少年,溫和而又沉穩。
這些年,終是他這個做爹的虧欠了他。若不是當年,他沒有看緊他,也不會讓他被人抱走。以至於,骨肉分離十九年。
葉仁甫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眉目微垂,看不清情緒。卻能隱隱看到他那在微微發顫的身體。想來,誰也不願就這樣被迫與雙親分離數十年。
“爹,我想留下三日,將布莊的事情交接好後,便與您一起回家。”許久未說話的葉仁甫突然抬頭說道。神情又恢復以往的情景,眼眸深處只是還有些許未隱退完的深沉。
“好!好!我兒,你說什麼為父都應你。”許是被葉仁甫的那一聲‘爹’給喜的,蘇鶴半晌才回過神應道。一雙眼眸流露出難以表達的喜悅。蒼天有眼,讓他在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兒子一眼,再聽兒子叫他一聲‘爹’。
葉乾鍾望著葉仁甫沉穩的樣子,倒生出了不捨的情緒。畢竟也是自己一手帶大的,雖不是親生的,但也有了十幾年的感情。就這麼冷不丁的說要走,這心裡還真是難受。
葉仁甫轉身,站在葉乾鐘的面前,一掀長褂跪倒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個頭。磕的人心一顫,在深深的廳堂裡,顯得格外的清晰。
養育之情,怎敢忘記。
三月的天,是溫和的,卻又偏偏多雨。綿綿細雨打在青石路上,一點一滴落地而碎。
碼頭上,站滿的是葉家的人,老老少少,看起來有那麼二三十口,個個舉著青油傘,站成幾排,一起朝一個方向望去。
“仁甫,路途遙遠,照顧好蘇老闆和你自己。”
葉乾鍾走上前,望著面前的少年。一十九年,他從未想過這個少年有一天,會突然離他而去。可當這一天突然來臨時,他的心隱隱在發痛。
他對他雖說有幾分的提防,卻也有著說不出的感情在裡面。就像是處於敵與友邊緣的父子,誰也不知道下一秒會是什麼關係。
葉仁甫微微頷首,一身素錦的長袍顯得他在青油傘下格外的素淨。
“義父,您多保重身體。”少年抬起頭,語氣溫和平穩,眼眸深處卻是看不懂的深沉。
“葉大哥。”葉景生走上前,一旁是打傘的小廝。“葉大哥。哦不!現在應該改稱一句‘蘇大哥’了。”葉景生連忙擺手,趕緊改口道。
葉仁甫看向葉景生,語氣輕淡,“少爺這是在打趣我嗎?”
“嗯?”葉景生一愣,望著神情淡漠的葉仁甫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大哥知道景生不是那個意思,就莫要再逗景生了。”一旁的素婉微微上前,替葉景生解著圍。
葉仁甫順聲望向一旁的素婉,青色的褂裙穿起來顯得格外的清秀。“少奶奶說的是。”葉仁甫微微頷首,目光微垂,視線停留在青色褂裙上繡的極為精緻的荷花上。
“好啊,大哥你逗我!”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的葉景生,手握成拳不輕不重地搗了一下葉仁甫的肩膀,語氣中帶著幾分的笑意。不管姓‘葉’還是姓‘蘇’,十幾年的兄弟情分不曾減少。
葉仁甫笑而不語,倒引得一旁的眾人哈哈大笑起來。
“葉兄,大恩大德我蘇某銘記於心。”蘇鶴上前作揖說道。
“蘇老闆嚴重了,路途遙遠,珍重萬分。”葉乾鍾回禮。
“葉兄,珍重!”蘇鶴誠懇道別,便攜著葉仁甫走上了客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