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胡鬧……”
“又不是第一次了。”
許不令笑容親和,反手一撈直接把陸夫人背在了背上,在花海中飛速疾馳。
“呀呀呀……令兒!”
陸夫人又氣又急,明顯有點抗拒,也不知道怕什麼,抬手在許不令肩膀上拍打,訓了幾句不中用,也無可奈何了……
————
叮噹叮噹——
風鈴在永不停歇的微風中輕輕搖晃,已經接近正午,臨近湖畔的花海卻不顯絲毫悶熱。
蕭湘兒走到木屋前,一襲紅裙肅立在無盡的雪白茉莉花之間,很有幾分與百花爭豔的味道。
諾大花海只有這孤零零的一棟木屋,便如同海中的一個小小的孤島,與世隔絕,除了風鈴聲再無絲毫雜音。
蕭湘兒提著裙子,走到了木屋的門前,在屋簷下的露臺上打量幾眼——躺椅、搖籃、風鈴,安安靜靜的擺在遠處。
在露臺上看了幾圈後,蕭湘兒在其中一張躺椅上坐下,手肘撐著椅子扶手,看向旁邊掛著風鈴的小搖籃,抬手輕輕搖了下。
吱呀吱呀——
風鈴綁住沒有發出響聲,木質的搖籃搖搖晃晃,裡面還放著乾淨的被褥。
哪怕是第一次來,蕭湘兒也能想象出一個母親坐在這裡,看著搖籃裡白白胖胖的小娃娃微笑的模樣。
蕭湘兒手兒撐著下巴,目不轉睛的盯著搖籃,不知為何,忽然有點羨慕了。
深宮十年,身為太后,享盡世間一切富貴,卻活的不像個女人。每天和行屍走肉一樣待在宮裡,身邊沒有父母、夫君、子女,未來的日子也能一眼望到盡頭。
曾經不知多少次羨慕過牆外的生活,羨慕過市井間那些小夫妻,為了生計辛苦奔波,可能很苦很累,至少有個盼頭,盼著日子過好,盼著兒女長大……
而她在宮裡,除了盼著死,便再無其他事情可做,可以說從嫁進宮那天就死了。
王侯將相、世家門閥,彼此聯姻是常事,大多時候門當戶對可以過得很好,但一旦過得不好,遠比尋常女子更悽苦。
只要家族利益衝突,婆家和孃家打起來、夫君和父親打起來的事兒屢見不鮮,而嫁出去的女子,只是一個身份罷了,死活其實都不重要,雙方交好的時候,即便死了也是親上加親,交惡的時候,即便活著也是個死人。
蕭湘兒自從嫁進宮成了太后,對於家族的使命就已經完成了,剩下要做的,只有在死之前別給家裡添麻煩,這種日子早就過夠了。
如今假死脫身,蕭湘兒哪怕不承認,也覺得自己很幸運,可以換個身份重活一場。可她畢竟姓蕭,這個姓氏背了太多榮耀,容不得子孫後代有半點不屑。
她敢愛敢恨,但不是一個棄家族與不顧的人,否則當年也不會答應進宮。
現在太后死了,她還活著。
蕭湘兒一想起遠在天邊的姐姐和兄長,便會很自責,他們知道這件事後,應該會很失望很厭惡吧,恐怕都不會認她這個妹妹了。
堂堂淮南蕭氏的嫡女,死則死矣,竟然會苟且偷生……
可女人能像個女人一樣活著,誰又捨得死呢……
蕭湘兒趴在躺椅上,愣愣出神間,拿出隨身攜帶的紅木小牌,摩挲著上面的字跡,輕輕嘆了口氣。
解毒……
若是不喜歡,怎麼會給他解毒……
如果沒有太后這層身份,她應該是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幾年後,恐怕也能這樣坐在花海之間,光明正大的叫上一聲“相公”,然後一起看著搖籃裡的小娃娃。
蕭湘兒抬眼看著不大的搖籃,眸子裡帶著些許溫馨和憧憬。
許不令當年就躺在這個小搖籃裡面,可能也是白白胖胖的,小胳膊小腿,也不會說話,逗一下就笑一下。
誰能想到就這麼小個娃娃,十幾年過後,能把她摁在桌子上塞尾巴……
“啐—”
蕭湘兒猛然驚醒過來,抬手就給自己來了一巴掌,臉色漲紅,暗罵道:有毛病呀,想些什麼鬼東西……
這麼一打岔,蕭湘兒站起身來離那小搖籃遠遠的,再也溫馨不起來了。
稍微等等了片刻,露臺外傳來了“呀呀——令兒!你跑慢些……”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