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性在慢慢地消退。
我發現自己醒過來,是因為有人在外面輕輕敲著門環。
是你!是你!是你回來了!你只用了兩天時間,就趕回來了。可是,一切都結束了。無論你帶回來什麼訊息,都已經太晚了。
我聽到你在外面叫我的名字。
你說:“琴兒?你睡了嗎?開開門?我回來了,我有重要的話要告訴你。你的侍女們呢?為什麼只有你一個人?”
你等了一會兒,沒有聽到我的聲音。
你問:“琴兒?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你在嗎?你睡了嗎?”
我還是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羞恥感,讓我不能面對你,也無法發聲。
你又等了一會兒。你覺得不對。你有點焦急起來。你開始搖晃那扇木門。
你說:“琴兒,給我一點聲音,好不好?我知道你就在裡面。我能感覺到你。發生什麼事情了嗎?為什麼你不開門?”
你稍稍用了一點力氣晃那木門。在你的晃動下,它顯得那麼單薄,岌岌可危。但是你並不真的想弄壞它。
我知道,必須要回應你。否則,你不會離開。
果然,你用了更大的力氣搖晃那扇門。
就在木門快要被弄開的時候,我說:“我好像受了點風寒。我睡下了。”
你說:“你不舒服嗎?要緊嗎?怎麼會沒人照顧你?叫大夫來看過了嗎?”
你說:“琴兒,你起來,開開門,我只說幾句話,看看你好不好就走,就讓你休息,好不好?”
你再次晃了一下門。
我說:“大夫看過了。我們明天吧,我喝了藥,實在是太困了。我都已經睡著了。我馬上要睡著了。”
你說:“琴兒,你聲音怎麼了?你很難受嗎?讓我進來看看你,就一眼,行嗎?”
我說:“求求你。讓我睡吧。我要睡了。”
你聽了這句話,你不再晃那扇門了。你在外面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你說:“那,你好好睡吧。我們明天再說。我走了。”
我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拜墊上。
我聽到你離開了房門,我聽到你的腳步到了院子裡,你在院子裡猶豫了一會兒,你似乎又往回走了一兩步,然後,你還是轉過身,繼續離開了。
我在一片漆黑當中,聽著你就這樣,離開我,走遠了。
那一刻起,我的青春,就結束了。它還剛剛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我就像一個長期失眠的人那樣,乾枯衰竭地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