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嘉銳窩在吊椅裡晃盪,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慌與身體的慣性是否有關。
兩腳一伸點地,止住了吊椅的晃動,他摸了摸心口,裡面的慌張並沒緩解。
孟嘉銳看了眼在他床上睡得像死豬一樣的孟志誠,他大哥總是在不合時宜的時候做不合時宜的事情:
昨晚該好好睡一覺養精蓄銳,他卻一夜未眠挖坑布陷阱;現在該好好做準備迎接女朋友,他卻呼呼大睡。
孟嘉銳打消了叫醒大哥說話的念頭,他只覺悶得快喘不過氣了,猛得從吊椅上跳了下來。
孟嘉銳走出自家小院,漫無目的地在果園裡轉悠。
這兩天發生的事看似正常,可細細想來卻又有些出乎意料,不管是他自己還是家裡。
孟嘉銳捶了捶胸口想擺脫那該死的壓抑感。他不想再承擔任何超出負荷的責任了。
家裡和山莊的人都認為孟老二堅強有擔當,可他們不知道孟嘉銳早已過了極限。
沒有人知道他現在最痛恨的字眼就是“責任”,因為責任,他失去了所有的自我。如今終於還清了債務,他好不容易才重得自由,拒絕再有任何意外發生。
孟嘉銳再一次用拳捶胸,那奇怪的感覺越發嚴重。都是奶奶鬧的,把家裡貼成道場,沒事都變成有事了。同樣都是黃色,油菜花比符紙好看多了。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走到葡萄地旁,地上新舊泥土交接的圓形是他才填完不久的坑。
孟嘉銳突然怔住,他清楚記得為了填坑,他把大哥臨時移種在路邊的油菜花都拔了,分明都扔在了路邊,可此刻,那些油菜花被整整齊齊摞成了一大堆。
父母奶奶大哥都在家裡,是誰幹的?
孟嘉銳瞬時瞪大眼睛放眼掃描整片果園,葡萄地後面是桃樹林,桃樹林旁的小路邊,有個女人蹲在那裡。女人的衣服他認得,是早上一見他就跑的那個。
顯然她不是粉絲,粉絲們見到他不是尖叫就是撲上來拍照;她也不是大哥的女朋友,那她是誰?
孟嘉銳突然熱氣上湧,他三兩步躲到葡萄樹幹後,小心肝狂跳不已,越發覺得女人的背影跟那晚看見的黑影有八九分相像。
女人對他有戒備,所以只能突襲。可他是男人,強抓個女的傳出去就變成騷擾女性的混賬東西了。
孟嘉銳輕手輕腳地掏出手機給母親打電話,叫她立刻來支援。
孟嘉銳掛了電話,繞著葡萄地慢慢靠近,看清那女人竟是在把油菜花種回原來的位置。
他在離女人大概五六米遠處停下,這個位置已經能看清女人清麗的容貌了。
她在笑,笑得溫柔滿足,彷彿她在做的,是世界上最了不得的大事一般。
孟嘉銳不願再向前,竟是怕驚擾了她。他對自己的想法感到意外,怎麼會對一個初次見到的人產生這種憐惜之心呢?
女人腳邊放著個東西,看上去像是一幅畫。
孟嘉銳突然很想看看那副畫,絕對不是因為他原本就是學畫畫的,純粹只是好奇,他說不清自己是否因為那個女人才對畫有了好奇。
女人突然站起,拍拍手上的塵土轉身,孟嘉銳來不及躲避。
四目相交一刻,女人臉上的笑容瞬時變成了慌亂,胡亂把頭髮拉扯到面前遮住臉。
此刻孟嘉銳已經確定,她確確實實就是自己那天晚上看到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