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二人將近江北地界,兩人來到一處集鎮,人群中,遙見一個杏黃的酒招。兩人進了客棧,呂璇瀅把韁繩交給夥計,說道:“牽到馬廄去,不許拴它。草料須燕麥五升、糯米半鬥、甘草一合、米酒兩盅,千萬別記錯了。”
夥計口中連連稱是,但是在心中卻犯嘀咕道:“什麼話?一頭畜生,吃得竟然比我還精細?轉過身,我便馬虎一些,諒她也不知道。”
呂璇瀅看穿了夥計的心思,笑道:“別怪我沒提點你,它吃得不中意,尥蹶子踹你,可不關我的事。”夥計聽她一說,又見龍門神駿,心頭不由得也是跟著一遲疑,將信將疑地去了。李千與呂璇瀅二人揀僻靜的地方坐下,呂璇瀅點齊菜餚,又要了一壺燒酒,斜瞅李千,見他默不作聲,心中暗笑道:“算你識趣,再敢攔我飲酒,哼,別怪我罵人難聽。”
酒壺上桌,呂璇瀅正欲斟酒,李千搶先提過,笑道:“我陪你喝!”
呂璇瀅一怔,悟到他不便明阻,就變著法兒分去一些酒,免得自己飲醉。她喜歡熱鬧,心中暗道:“你小子逞強,正合我意。”想罷,便舉酒,笑說道:“好啊,誰不喝光,便是小貓小狗。”
李千一聽這話,隨即是一怔,心中暗暗後悔,只得愁眉苦臉,舉杯飲盡。兩人你一杯,我一杯,一壺酒見底,呂璇瀅笑嘻嘻面色不改,李千卻滿臉通紅,頭昏腦沉。呂璇瀅又叫一壺,心中暗道:“你這小子婆婆媽媽,總是攔我喝酒,今兒落到姑娘的手心裡,看你怎麼逃得出去?”
呂璇瀅酒量又佳,嘴舌又靈,連哄帶嚇,李千又喝幾盅,漸漸感覺不支。呂璇瀅心頭竊笑,正想把他哄醉,忽聽馬蹄聲響,斜眼一瞅,兩個人並肩進來。夥計還沒迎上,那兩人哧溜一下,忽又縮了回去。呂璇瀅眼明心亮,看清來人是太明郎夫婦,旋即明白二人因何退去,美目一轉,佯嗔道:“小色鬼,老道人怎麼還不回來,真是急死人了!”
李千喝得暈暈乎乎,聞言未及答話,便覺腳背疼痛,已被呂璇瀅踩著。心知事出有因,隨口答道:“啊……他很快就回來。”
呂璇瀅“嗯”了一聲,又問道:“那破盒子真在雷公城麼?”呂璇瀅一邊說,一邊凝神細聽,不聞馬蹄聲響,心知二人並未去遠。李千順口答道:“你沒聽王之流說嗎?太子恩用假的盒子騙他,真盒還在雷公城。”
李千口中說話,雙眼卻盯著呂璇瀅,見她嘴角含笑,意甚嘉許,情知並未說錯話。呂璇瀅眨了眨眼,又道:“他騙他的,關老道人什麼事?他去雷公城盜盒幹嗎?”
李千越聽越奇怪,話已至此,不可不接,硬起頭皮說道:“他和王之流交情不淺,故而……故而一心盜出真盒,給朋友出氣……”話沒說完,忽聽門外馬蹄聲響,呂璇瀅騰地站起,將一錠金晶丟在桌上,銳喝道:“夥計,備馬!”
夥計牽出龍馬,送李千與呂璇瀅二人出門。李千忍不住問道:“璇瀅,你方才說的話什麼意思?”
呂璇瀅笑嘻嘻將因由說了,李千一轉念,登時明白,笑道:“好計謀!”
呂璇瀅笑道:“怎麼好?說來聽聽!”李千說:“純陽盒是太子恩看重的東西,必然藏得隱秘。太明郎以為理通道人去盜盒,勢必回城稟告。太子恩心中犯疑,必會去看顧鐵盒。如此一來……”說到這裡,李千微微一笑,不再說話。
呂璇瀅拍手笑道:“沒錯,我要太子恩給咱們做嚮導!”
兩人行至鎮外,忽聽遠處傳來蹄聲,呂璇瀅忙道:“快躲起來!”兩人剛剛閃身路旁,就看趙越娘怒容滿面,催馬馳來。呂璇瀅見她去遠,鬆了一口氣。
李千隨即問道:“璇瀅,你知道是她?”
呂璇瀅笑道:“她是王家的人,聽說孃家被騙,自然生氣,照我看,她是去孃家報信!”
李千隨即說道:“話不可這樣說,她是太家的媳婦,不怕惹婆家生氣嗎?”
呂璇瀅冷笑說道:“我父親常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他們為盒子翻臉也是有的。”
隨即呂璇瀅牽馬走了五六步,忽聽李千叫聲道:“璇瀅。”
少女回過頭來,只見李千雙拳握緊,漲紅了臉說道:“不管……不管有多大的難處,我都不與你分開。”
呂璇瀅一怔,鼻酸眼熱,低頭輕聲罵道:“你這小色鬼,盡會說便宜話惹人難過。”
李千急道:“我說的不是便宜話。”
呂璇瀅輕哼一聲,說道:“不是便宜話,就來給我牽馬來。”
李千嘻嘻一笑,搶過馬韁,走在前面。呂璇瀅望他的背影,眼角熱乎乎的,淚水無聲滑落,心裡卻似湧著蜜糖,甜絲絲的,十分快活。二人走了一段,跳上龍馬背上,龍馬馬腿長蹄健,跑得輕快自如。不久看見太明郎,見他埋頭疾馳,沒有留意後面,兩人遠遠跟著。呂璇瀅心情快美,指點東西,歡然談笑,李千瞧她一顰一笑,也覺無比愜意。
過不多久,二人便見一座龐大城堡,依山圍田,方圓千頃,塢牆上箭垛如麻,多有守衛往來。呂璇瀅笑道:“姓王的倒尋了處好風水!”只見太明郎一騎忽忽,直奔城門,牆上守衛早見,聚到前城迎接,呂璇瀅便道:“小色鬼,趕快,繞彎子去後面。”
李千拍手笑道:“好個聲東擊西!”
隨即是策馬繞到城堡的後山,只聽得林幽蟬噪,時有鳥鳴,好不美麗。
呂璇瀅跳下龍馬,取下囊袋,取出一副白亮亮的鋼爪,連著細軟鋼索。李千奇道:“這是什麼?”
呂璇瀅笑道:“這叫做遁天爪。”只見抖索一掄,鋼爪好似長了眼睛,“嗖”地穿過箭垛,牢牢鉤住磚石,正要縱上,李千攥住細索緩聲說道:“我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