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衝側過臉:他看到一片紅色的東西從雪地上騰空而起,初看時他甚至以為那是另外一隻幻蝶,可是直到那東西慢慢膨脹起來,他才看清楚那原來是吳元禮被血染透了的官袍。
現在,袍子裡面就像充了氣,不,不是氣,像是真有一個人,一個看不見的人,他站在裡面,將它撐得滿滿當當,袍角蹭著雪地朝徐衝飄了過來,在地上留下一條寬寬的血痕。
官服胸口補子上的那隻藍雀,也被吳元禮的血染得通紅,單那隻眼睛白森森的,看得徐衝心中一驚。
可是,他還是強自鎮定,站在原地沒動,眼睜睜看著官袍慢慢朝自己滑過來,顫巍巍停在他身旁不動了。它上面濃重的血腥味燻得徐衝一陣頭疼,他下意識地去摸衣服裡的百合,卻發現那朵花早不知在何時被他丟了。
“嗚......嗚......”
吳元禮的官袍出有斷斷續續的哭聲傳出,似鬼非鬼,嚇得那些衙役紛紛躲到趙子邁身後,不敢直視這詭異的場景。
“徐大哥,你曾問我信不信這世上有鬼,我告訴你,我信,因為我從小就看得到這些東西。就比如方才,我看到吳大人伏在你的肩膀上,用一雙通紅的滿是仇恨的眼睛看著你,我就知道,他是被你殺害的。可我知道即便說出來你也會否認,所以,我就當著你的面問一問他,看他到底是被誰所殺。”
緩緩說出這句話後,趙子邁清了清嗓子,衝那件被白雪襯托得格外扎眼的官袍道,“吳元禮,你是被何人所殺?”
官袍的袖子慢慢提了起來,雖有些艱難,卻越提越高,直到與肩膀齊平。袖管轉動了一下,用空空的袖口對準一旁的徐衝,隨後,便保持著這個姿勢不動,像是被凍結住了一般。
“他......徐衝......徐衝殺了我......”
是吳元禮的聲音,雖然輕飄飄的,像隨時能被風吹走,但每個人都聽到了他的控訴,對殺人兇手的控訴。
衙役們呆愣住了,紛紛站直了身子,朝徐衝望了過來,目光從他平靜的面孔上滑過,帶著不敢置信的驚恐。
一樣閃光的東西從吳元禮的官袍中飛了出來,官袍失去支撐,飄落到雪地上,遠看去彷彿一灘鮮血。
“趙子邁,身為朝廷官員,你竟然用妖術玷汙我的清白。”徐衝終於發聲了,可說出的話卻讓人震驚,他的表情依然鎮定,雙眼中卻閃著不怒自威的光。他將長劍舉起,直指趙子邁胸口,“我朝律例明文規定,嚴禁在民間使用巫蠱之術,你身為當朝首輔大臣之子,不遵行例法,反而反其道而為之,你知不知罪,該不該罰?”
上方寶劍,上打昏君,下斬奸佞。
可是這個在民間流傳已廣的說法,徐衝卻從未放在心上,他的劍,和這世界上任何一把劍一樣,是護身的武器。他亦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真的用這把劍先斬後奏,殺死朝廷的官員。
所以,在用劍指著趙子邁的時候,他也難免心驚,趙子邁不僅是順天府的通判,還是他最敬仰的恩師的獨子,他不知道這一劍下去,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麼。
頭疼得更厲害了,彷彿要裂開似的,徐衝的嘴唇都抽搐起來,露出裡面像野獸一般的尖牙。
“殺了他。”
頭疼得他眼前泛起了一片白霧,他聽從了自己內心的聲音,持劍朝趙子邁刺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