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幾日,我和齊通,誰也沒有提上任的事情,我明白,有些事情是需要時間去考慮的,等他考慮清楚了,自然會講的,眼下要做的,還是先要找到周聰留下的線索。
周聰在信上說,讓我們前往興化府,找一家叫恆豐的票號,那家票號的掌櫃也是江湖中人,是周聰的結拜義弟,而且也很支援他的想法。我們三人編了個理由,說是要去拜會一下興化府的知府大人,便租了馬車,取了拜匣,告別了齊老爺一眾人等,出發前往興化府。
興化府離玉屏縣不遠,趕了一日的路程便到了,既然帶了拜匣,知府大人那兒,還是要去的,畢竟我們人生地不熟,到衙門裡打個招呼,以後萬一在這地面兒上出了事兒,也好有人照應。我們三人驅車來到府衙,把拜匣交給了守門的衙役,沒一會兒,知府大人便差人請我們入府一敘,畢竟知府也是正四品,大家都是同級官員,知府還是最高階別的地方長官,自然是沒有親自相迎的道理。
衙役領我們到後堂歇息,沒一會兒,知府大人穿著官服從外面進來,大家坐下來喝茶寒暄。我向知府大人打聽了一下恆豐票號的情況,據他講,興化府總共有八家票號,其中七家都是外省的票號在這裡設的分號,只有這家恆豐票號,是總號設在興化府,算是本地的金融企業了。因為興化府的遊商比較多,為了便於遊商貿易,恆豐票號在南洋地區的一些地方也設有分號,所以它的主要業務是在海外貿易這塊兒,因此在大明的地界上,規模並不大。恆豐票號的掌櫃姓胡,一直以來也是遵紀守法,跟衙門口的關係也不錯,算是個本本分分的生意人了。
出離了府衙,我們三人又按照知府大人所說的地址,驅車前往恆豐票號。恆豐票號在城內西北的巷子裡,和其他票號不同,恆豐票號的門臉不大,鋪面也挺陳舊的,往來的客商也很少,我們跟票號的夥計說明了來意,便跟隨夥計到後堂等候。
沒過一會兒,只見一人從門外走進來,此人身高七尺上下,一身皂色長衫,體型精瘦,面色偏黑,很有當地人的特色,那人一進門,眯著眼掃視了一圈,揮了揮手,屋內的夥計很自覺的退了出去,順帶著關上了房門。
“三位都是周兄的親眷吧,果然是一表人才,在下胡亮,這恆豐票號便是在下的產業,周兄交代的事,在下已經有訊息了。”說著,胡亮主位上坐下,示意大家喝茶。
胡亮果然是個精明的人,按我對周聰的瞭解,我的真實身份,他應該不會對胡亮挑明,但是,要想說服胡亮也參與進來,總要有些東西能吸引住他,我想,有些資訊,周聰或多或少會透露給胡亮,胡亮此人絕不是那種江湖兒女,也不要妄想用國仇家恨這樣的大義去打動他,唯一能讓他動心的,只有一個“利”字,所以周聰應該是許諾給他什麼東西了,而且絕對不是小“利”,再者,我不知道周聰是怎麼跟胡亮介紹我們和他的關係的,所以胡亮這句話恰到好處,既沒有表露自己對整個事件的瞭解程度,也是在試探我們在整個事件中的份量。
“胡掌櫃,您客氣了,在下文三,這是我的表妹周蕊兒,那位是我的好友齊通。”
胡亮起身,對我們三位拱了拱手,又坐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文公子,三位的來意,我已從周兄那裡知曉了,大家都不是外人,客氣話,我就不多說了。”
胡亮沒有追問我們跟周聰的關係,也沒有向我們說明他與周聰的事,看來在他眼裡,這些都不重要。
“願聞其詳。”
“周兄到此地時,曾拜託在下尋找一位僧人,大約兩月前,我票號的一位夥計在碼頭查貨時,曾經見到一位僧人,法衣華麗,身邊還跟著一眾隨從。那僧人率眾人上了一條大船,我派人查過,那船是前往呂宋販賣絲綢的商船。”
“所以,那位僧人是前往呂宋了?”
“這個在下不敢妄言,”胡亮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又放下。“我興化府靠海,自古便有遊商,遊商,便是往來於海上諸國之間的行商之人,不知文公子是否瞭解?”
“此事在下已有耳聞了。”
“既是行商之人,那便是哪裡有生意就去哪裡了,那僧人乘坐的商船,雖是要前往呂宋,但並非只前往呂宋,這南洋諸國皆亦往之,所以,那僧人何處下船,在下就無從知曉了。”
胡亮提供的資訊,在我看來並沒有太大的作用,首先,夥計看到的僧人是不是建文帝,這個無從知曉,畢竟建文帝是在逃亡,找個替身來故布疑兵,也不是不可能,其次,就算那真的是建文帝本人,既然商船要在各個國家的港口都要停靠卸貨,那他在任何一個港口下船,都是有可能的,看來有必要親自問一下那艘船的船東,也許他能告訴我們,那個僧人具體是在哪裡下船的。
“不知那商船的船東是否在此地,我等前去詢問一番,也許就知道那僧人在哪裡下的船了。”
估計胡亮正等著我這句話呢,一聽我這麼說,他的眼睛忽然一亮,看著我說道:
“文公子,不瞞您說,那艘商船,正是我恆豐票號的產業,船老大乃是我的侄子。”
“如此甚好,還煩請令侄出來詳談一番。”
“額”胡亮面露難色,“這恐怕不行。”
“為何?”
“實不相瞞”,胡亮起身向我們拱了拱手,“內侄現在不在府上,他,他被海賊劫持了。”
“什麼?”我驚訝地提高了聲音,“被海賊劫持了?什麼時候的事?那為何不報官,讓官府派兵營救呢?”
“這個,哎,我就直說了吧,內侄前段時間出海,原本是去安南國運一批玉石回來,哪曾想,剛剛出海不到十日,便有隨其一同出海的水手乘小船回來,說內侄被海賊劫持了,海賊把這水手放回來帶話,說三十日之內湊齊五萬兩的贖金,不然內侄姓名難保。”
這也難怪胡亮不敢報官,畢竟他這次的買賣也是見不得光的。安南國就是現在的越南,明代的時候,安南國算是大明的屬國,一般來說,安南國的貨物要想進入大明,應該走雲南一帶,更何況是玉石這樣的奢侈品,胡亮竟然用船走海路運輸玉石,那擺明就是要走私的。大明律一向對走私的懲罰相當嚴格,不管涉事金額多少,都是一律死罪的。胡亮的算盤打得好,他知道僧人的訊息對我們是十分重要的,所以他一開始就打算以這個為條件,讓我們幫他把侄子救出來,不過要從海盜手裡救人,那絕非易事,先聽聽這個胡掌櫃怎麼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