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景楠甚至看到了縣衙的三班衙役,七八個衙役低著頭,立在文朝衣一側,神色有些惶恐。
見到方景楠過來,文朝衣衝他輕輕一笑,跟著與衙役道:“都下去吧,以前的事既往不咎,以後若是再犯,別怪本縣不留情面。”
眾衙役紛紛點頭,行禮後告退出去。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秉燭理公,文縣尊真是好精神吶!”方景楠偶爾也能拽文幾句。
文朝衣確實與之前有所不同,頭戴官帽,身上穿著一套嶄新的七品官袍,官袍上繡著一隻可愛的小動物。
整個人收拾的嚴整肅穆,加上兩鬢間的幾縷白髮,更顯出幾分沉穩睿智。
“不喝酒了?”方景楠走上前,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下。
文朝衣站起身,忽然衝方景楠鞠了一躬,正色道:“醉酒誤事!吾已立言,天下不平,誓不飲酒!”
此刻,文朝衣身上再次湧現出那抹驕傲,只是在感受上,這絲傲骨之氣當中,多了幾分隱忍。
方景楠大咧咧地受了他這一拜,笑道:“所以,你便從掃一屋開始,把這院子弄得這麼幹淨?”
文朝衣一楞,訝道:“你也知道這個典故?”
方景楠調侃他道:“你看看,又來了吧。讀書人又瞧不起人了吧。我考不上功名,不代表我沒看過書呀。”
文朝衣笑道:“那我考教你一番。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此句典故出自何處?”
方景楠一楞,想了想道:“我知道出自何處有什麼作用?明白話中的道理精髓不就行了。”
方景楠接著道:“上句為:大丈夫處世,當掃除天下,安事一室乎?下句為: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文朝衣哈哈一笑,他早已發現,方景楠經常有著自己的道理,往往,好似還挺對。
他笑著解釋道:“這翻對話是東漢年間,十六歲的陳蕃……”
“行了,我不想聽,”方景楠打斷道:“到是你,光會舞文弄墨可治不了國。我聽聞,以進士群體為主的縣尊大人,治理當地時,一般交由手下的六房小吏去弄,自己讀讀書吟吟詩,與士紳弄好關係,壓迫下百姓把稅賦收上來就是了。”
若是一般進士聽了定當勃然大怒,文朝衣卻是笑笑,道:“此話也不能說錯,許多縣令都是這麼在做,不過並非是他們不懂,只是不屑操弄這米穀之事罷了。而且,若不同流合汙,如何賺取銀子,靠朝廷那點微薄俸祿麼?”
頓了頓,文朝衣道:“今日正好在處理一事公務,你且觀之。”說罷,對左右喝道:“速去,把孔縣丞召來!”言詞之中,散發出一抹凜然之氣!
方景楠微微一笑。
縣尊,可非是戲文中的芝麻小官。
乃後世書記、縣長、武警部隊的集合,一縣之權力的最高長官。
一地之父母官,才是縣尊的真實寫照!
……
孔孟凡埋頭跪在地上,身子在微微發抖。按《大明律》,他所犯之事當諸之。
罪責並不複雜,勾結士紳,破家滅門!
這類事情每天都在大明各處發生,只要不引起民亂,誰會去管這等閒事。
很不幸,今天縣尊大人就想來管上一管。
文朝衣坐在椅中,神色淡淡地道:“依黃冊上所記,懷仁一縣共有地三十八萬畝,民三萬戶,人口十二萬,每年稅賦三萬八千石。可有說錯?”
孔孟凡不敢抬頭地應道:“縣尊大人所說,一字未錯。”
所謂黃冊,是明朝記載天下地理、人口、賦稅資訊的檔案,是朝廷管理地方最直接的資料。
不過這些資料常年沒有準確更新,只能供作參考,並非最真實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