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手投足間的篤定堅決,給方景楠帶來了一種肅殺的氣度。讓空氣似乎都拉緊了。不知道安靜了多久,一匹健馬不安的嘶鳴了一聲,才打破了這種安靜。
“你們是族中小輩不假,族內事務由長輩掌管也沒錯,但終歸要傳到你們手上。你們身強力壯,朝氣蓬勃,正在興旺時期,就像清晨時分的太陽,希望寄託在你們身上,氏族的榮耀也將由你們守護!”
方景楠幾乎用起了渾身力氣地吼了出來,此時此刻的他,實在是多少有那麼一點兒大義凜然的氣勢。每個張氏子弟的肌肉都不自覺的繃緊了。
“堯之都,舜之壤,禹之封,於中應有,一個半個恥臣戎……幼時族學都教了吧?這個恥臣在哪呢?如果你們還沒有主心骨,還需要幫助,在下不才,願意傾囊相助。就算面對的是整個大明朝臣,就算面對的是整個天下士紳,作為英雄男兒,咱也要莽上去,幹它!”
“當然,更大的可能,是跟著我這個莽夫長官螞蟻撼樹,螳臂擋車,死一大堆人,最後煙消雲散,什麼都改變不了……但至少,曾經有過這麼一個鬥爭的機會,”
校場中眾人呼吸聲開始變得零亂急促起來,張氏幾十年來低調妥協,明哲保身,從未有人說過這樣直指人心激勵的話!
方景楠冷冷地揚起了下巴,“話就這麼多,現在我需要力量,也願意幫助你們,我會給你們配備最好的裝備,最好的訓練,萬一有那麼一天,等到屠刀架到你們張氏的頸脖,扼殺你們成長的道路,毀去你們最後的家園的時候……也能讓你們英勇無畏的為了家族而赴死!願意守護家族榮耀而去死的,向前一步!”
幾乎所有人脊背後面都流出了一道道冷汗。
張守勇在心中納喊,‘我將帶領你們,為了家族榮耀而赴死!’為什麼我說不出這種話來呢。這一霎,見慣生死的張守勇都激盪得心旌搖動了一下!
這群委屈久了的傻小子,會被這種單純的話語激動麼?
這一刻,連張守勇都好奇了起來。
沉默良久,鴉雀無聲。安靜的時間似乎很長,又似乎很短。
神色一直不動的張真竺率先一步邁了出來,張真靈搖了搖頭,也是邁步跟上。無數道目光投注在他們背後,他倆是張氏本家嫡傳,這群人裡的小頭目。少頃之後,又有人陸續出列,臉上神色都是悲愴壯烈。
總共站出來了十八個張氏子弟,嫡庶皆有,高矮不一,都是精壯小夥。
沒有一絲耽誤,方景楠心中嘿嘿一笑,猛地翻身上馬,喝道:“訓練即時開始,跟上我,跑步前進!”說罷頭也不回地拍馬便走。
張真靈、張真竺等人都是訓練過的,聽到命令先是一楞,看了一旁的張守勇一眼,見得他沒有表示反對,眾人呼喝一聲‘萬勝’,拔腿跟了上去。
方景楠沒有回頭,忽悠完了帶上人就走,他都想好了,回去收拾行裝,明天就撤,以免夜長夢多。至於賣鐵甲,開玩笑,他過來就不是談這個的,自己都不夠用呢。
方景楠認為,收得了這些個張氏子弟,其實就等於把張氏綁上了戰船,難道張氏還會罔顧這些子侄的前途性命不成?
……
幾里路快馬而回不過片刻的事,穿過城門,方景楠等人便不得不下馬牽韁步行。
繁華的街道上,此時聚滿了人,人人皆沉著臉沒有一絲笑容,一絲絲陰冷的氣息在周圍飄蕩。
方景楠皺了皺眉,直感覺這些人在看到他們時,無不露出敵視的態度。
方景楠稍一琢磨,伍姓湖的人?
有一個青壯跺了幾步,明顯的要往方景楠撞去。行鋒沉聲一喝,管你那麼多,拔刀便要砍殺。
“別惹事,我們趕緊走。”方景楠按住他道。
麻武候上前一步,一個挺腰步跨直把那人撞跌倒一旁,那人摔倒後不停地咒罵。
有了昨日張守禮的提醒,方景楠不便多生事非,一群人只好埋頭快步而走,不理會這群想要惹事的潑皮。
一群人沉默地回到了張記客棧,客棧的掌櫃老張頭見得他們回來,鬆了口氣,趕忙讓小二用條板把門關上。
“怎麼了?”方景楠問道。
老掌櫃輕嘆一聲道:“看樣子,伍姓湖的又要鬧事了,唉,族長他老人家也不管。咱們只能閉門躲禍,希望這回別折騰太久。”
方景楠苦笑地一嘆,也是無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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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州張氏祖宅,兩顆蔭客樹長在門外,參天聳立。
門外是如此氣象,正堂也是極其不凡。空間寬闊,鋪著的都是長條的大石板,一塊一塊嚴絲合縫。幾個南海沉香木的香爐焚著香料,煙氣兒裊裊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