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的側臉,在靈堂明暗不辯的光中,極是堅硬,他眼底一片冷寂,空洞,卻無淚痕,楚飛霜死後,他一滴眼淚都沒流過。
年錦書忍不住想到上一輩子。
上一世,他是如何扛過喪母,滅族的痛?
他幾乎一個人扛了所有的災難,苦痛,沉寂了好幾年,這一世,至少有她,無痕,林述安,門內弟子。
上一世,不夜都白骨皚皚,除了他,無一活口。
重來一遍,至少……她守著他。
不夜都……也不會屍橫遍野。
她也不會讓雁回一個人在深淵裡獨孤徘徊,被深淵黑暗吞噬,讓心魔一寸寸腐蝕他的心,蕭瑾想要雁回和雁夫人一樣墜魔。
他休想!
哪怕受盡磨難,苦苦掙扎,哪怕深淵黑暗,無一盞明燈,她的少年也是清正明朗的男子漢,活得坦蕩,清貴而有擔當!
整整一夜過去,靈堂一片寂靜。
雁回守到中午,扶棺下葬,同雁門主合葬於雁家的祖墳內。雁夫人剛下葬,林述安就收到了天門宗傳訊。
鳳凰城,九雲山和宛平城,東林堡分別派出二十人,封印不夜都,輪流看守,年君姚和薛嵐赫然在列。
與此同時,鳳涼箏已從鳳凰城出發,坐著鳶船來不夜都途中。
等鳳涼箏一到,不夜都就要封城。
雁回近些天都很安靜,也不修煉,喜歡一個人在驚鴻院內發呆,年錦書受了十年前的教訓,不敢在他眼皮底下晃盪,也不會故意再逗他笑,經歷了一輩子,她明白了一件事,一個人的傷口鮮血淋漓時,他需要的,只是安靜地舔舐,他不需要歡笑,也不需要快樂。
年幼時,她不懂,心意是好的,說笑話,送小禮物,想方設法逗他開心,他真的不需要。
她也經歷過家破人亡,將心比心。
她當時腦海裡只有一件事。
她要復仇!
雁夫人頭七過後,天氣悶熱,下了一場雷陣雨,豆大的雨點落在屋簷上,滴答滴答,聲音規律又令人心安。
她喜歡聽雨聲。
雁回坐在院內窗臺邊,也聽著雨聲,年錦書在一旁陪著他,一句話也不說,偶爾給他斟一杯熱茶,然後安靜地編織劍穗。
她曾答應雁回,要給他編一個劍穗。
這手藝活,已多年不曾做過,有些生疏,當著他的面編了數次,又拆了數次,驚鴻影這麼好看的一把劍,自然要配一個好看的劍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