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蕭子靈豎起食指輕聲說道,“月色這麼好,讓我好好地賞月,別提這麼沉重的話題……”
原本,她是想邀孟宏煜一起來泛舟遊湖的,假如他應邀而來,那麼,此時便只有他們兩人於月下把酒,相談甚歡了。她已經有好多天沒有和孟宏煜燈下對坐,暢談一番了。哎,男人果然是抵不住誘惑的動物,而愛情,果然只是個美好的傳說……
輕輕嘆了一口氣,蕭子靈舉起酒杯,將杯中的薄酒一飲而盡。然後,她舉起酒杯,玉奴便又往杯中斟滿了一杯酒。蕭子靈舉著酒杯,定定地望著杯中的酒,悠悠地吟了一句:“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1)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他們之間的愛情,何曾不似朝露一般?日晞而幹。如今,她快要走了,她定會對他“憂思難忘”的。然而,也只能如此了!再如何難忘,她終究還是要離開,因為,她最愛的人始終還是自己——既然已無人可以愛她,她怎麼能不好好地愛自己呢?
“奴兒……你也喝一杯吧……”蕭子靈將手中的酒杯遞給玉奴,淺笑著說,“陪我喝一杯。”
玉奴忙結果那酒杯,拘謹地抿了一口,然後被嗆得不禁咂舌道:“小姐……這怎麼是薄酒呢,這麼烈。”
蕭子靈看著她皺成一團的眉眼,忍不住咯咯直笑:“也就喝了一小口,怎麼嗆成這個樣子。”
也許是因為孟宏煜風流花心而難過,也許是因為離別在即心中不捨,蕭子靈心事重重,忍不住又自斟自飲了幾杯,似乎喝得有一絲醉意了。她用手撐著身子,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來,卻聽得“撲通”一聲悶響,似乎有什麼東西掉進湖中了。
蕭子靈低頭一看,只見別在腰間的玉蝴蝶不見了,那可是孟宏煜送她的玉蝴蝶,她原本打算一輩子戴在身上的啊!方才,一定是那玉蝴蝶掉進湖中了!
“啊!我的玉蝴蝶掉進湖裡了。”蕭子靈焦急地喊道,“這是皇上送的呢!”
她心急地轉過身去低著頭往船舷邊看,也許是因為喝得多了,她的身子站不穩,忽然搖晃起來,整艘小船也跟著強烈地搖晃起來。玉奴看著蕭子靈搖搖晃晃的身子,嚇得臉色發白,趕緊站起身來想扶住子靈。
然而,玉奴忘了,這是在搖搖晃晃的狹窄扁舟上,而不是在陸地上!她猛然站起身來伸手就要扶住子靈,誰知,這船一時重心不穩,搖晃得更厲害了。只見,蕭子靈身子一晃,“撲通”一聲掉入湖中,激起一陣水花。
自湖中激起的水花那麼大,玉奴全身上下都被淋溼了,湖水順著她的髮絲流下,流到她的臉上,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嚇了一大跳,趕緊一把抹去眼前的湖水,只見蕭子靈在湖中掙扎了幾下,然後便要沉入湖中了。
玉奴尚未來得及叫出聲來,身後的大船聽到聲響已經疾馳而來,剛一靠近,便聽到玉奴撕心裂肺的哭喊:“來人啊,救命啊……救命啊!娘娘掉進湖中啦……來人啊……”
幾個識水性的船工趕緊“撲通、撲通”跳入湖中,趕緊潛入湖中尋人……
玉奴揪著一顆心小心翼翼地趴在船舷上,哭得肝腸寸斷,一張清秀的小臉上淚如雨下、泣涕縱流——小姐,您千萬別處什麼事啊!萬一您真的出了什麼事了,那奴婢也不想活了……
然而,只見潛入湖中的救人的船工偶爾冒出來透氣,卻不見玉奴最掛心的那個身影。玉奴的心,就像蕭子靈的身子一般,一點一點地往西湖裡沉下去,冰冷、黑暗,透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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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西漢末年,曹操,《短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