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雪痛苦得緊咬著牙齒,額頭冷汗直冒,近乎昏厥。歐陽縈只怕她“重要的事”還未說完便會撒手而去,急得緊緊握著她的手,伸手拭去她額上的汗珠,一聲一聲地喚著她:“慕雪……慕雪……”
一會兒,慕雪終於稍微清醒過來,又氣若游絲地說道:“小、小心……白、白如霜……孩子……孩子是假的……”
這一句話,彷彿用盡了慕雪全身的力氣,話剛說完,她便漸漸地斷了氣息。只見她睜著渾圓的眼睛,眼睛漸漸無神,然而,她仍努力地睜著……或許,這便是“死不瞑目”。
太醫來時,慕雪已經斷氣了,那個小宮女或許是平時和慕雪要好的,一看到慕雪“死不瞑目”的雙眼,眼淚便“刷刷”地流了下來。
“你去幫她看看。”歐陽縈盯著那個低著頭小心翼翼地站在下首的太醫,冷冷地說道。
“回娘娘,她、她已經斷氣了。”那太醫弱弱地說道。
“我知道!”歐陽縈的語氣依舊冰冷,冰冷的語氣中有一絲憤怒,也有一絲責怪。她厲聲喝道:“她為何會突然‘得了急病’死去!你給我好好瞧瞧,她到底是不是中毒身亡的!”
那太醫忙放下藥箱,戰戰兢兢地走上前,煞有介事地翻一翻慕雪的眼皮、摸一摸她早已沒有了脈搏的手腕,然後詢問那小宮女一連串問題,末了,他才畢恭畢敬地向歐陽縈稟報道:“回娘娘,這宮女貌似……中了砒霜之毒。”
太醫語出驚人,那小宮女被嚇得臉色蒼白,搖著頭說:“不……不可能,今兒一整天,我和慕雪姐姐吃的東西都一樣……那麼……我是不是也要中毒死了……”
那小宮女嚇得眼淚涔涔,也忘了男女授受不親,忙不迭地拉住太醫的衣袖央求道:“太醫……您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太醫似在安慰小宮女,又似在向歐陽縈彙報,繼續說道:“據《本草衍義》記載,砒霜,瘧家或用,才過劑,則吐瀉兼作。依這宮女的症狀來看,微臣斗膽猜測,她似乎是中了砒霜之毒。”
然後,太醫又轉過頭去對那小宮女說:“姑娘你並沒有吐瀉兼作,大可放心!”
歐陽縈心中自有疑惑,便問那小宮女:“你確定,今兒你們吃的食物都一樣?”
“早膳和午膳吃的都一樣,只是慕雪姐姐是否有吃了其他點心,奴婢就不知道了。”知道自己沒事,那小宮女放下心來,終於可以對答如流了。
吩咐太監們去內務府報說慕雪的死訊後,歐陽縈便失魂落魄地往歆旻的房間走去。進了房,只見屋內只點了一盞宮燈,燭光搖曳,光線昏暗。歆旻正躺在床上甜甜地酣睡,乳母們在旁邊輕手輕腳地伺候著。
歐陽縈在床沿坐下,看著他稚嫩的臉龐,心中禁不住一陣難過。他還這麼小,剛出生不久便失去了母親,而他的母親,便是被白如霜唆使慕雪一點一點地毒死的。如今,慕雪也被毒死了,這是否就是報應?
如果真的是報應,那麼,最該得到報應的人不是白如霜嗎?為何,她卻活得這般安然無虞?她知道,慕雪或許也是被白如霜毒死的,然而,她卻找不到證據。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會繼續找出證據,為慕雪報仇。慕雪只是她宮裡的一個小小宮女,似乎並不值得自己費心地尋找證據,然後興師動眾地去找白如霜報仇?然而,那也是活生生的一條生命啊!
歐陽縈不禁打心底感到害怕,在這皇宮深苑裡,在天子的腳下,竟然神不知鬼不覺地發生了一起又一起的謀殺,許多人,蘇子容、柳如馨、林月瑤、流雲、慕雪……許多人,不明不白地死去。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一天也會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去?
難道,從此以後,她必須日夜被死亡的陰影籠罩,時刻被死神步步相隨嗎?從此以後,她就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地生活於恐懼之中嗎?難道,習慣陰謀詭計,然後淡然地面對死亡,就是通往後位的必經之路?
終於,歐陽縈的內心也開始動搖了,她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對還是錯?如果現在退縮,還來得及嗎?然而,她還有退路嗎?如果退到孟宏燁身邊,與孟宏燁聯手奪得皇權,那是條難於上青天的蜀道。況且,萬一“大業未成”之時便被發現了,那麼她將死無葬身之地!可是,若要繼續往前走,前方路途艱險,或許有一個深不見底的萬丈懸崖,足以讓她跌得粉身碎骨!
歐陽縈知道,這後宮裡最陰險無情的人、她最該小心提防的人就是那白如霜!白如霜一次又一次地出手,將那些於她不利的人一個一個乾淨利落地除去。如今,歐陽縈正得恩寵,一定是白如霜最想對付的人吧?那麼,她更該小心了。
歐陽縈細細地回味慕雪臨終前說的那番話,她斷斷續續地聽到慕雪說了:“歆旻……小心白如霜……孩子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