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領了任務的頭頭們走得差不多了,會議室裡只剩下向本義時,嚴長琪才問:“向區長,你老兄咋說呀?”
向本義耷拉著眼皮說:“我還有啥可說的?你嚴副市長說了,不討論,不談判,我聽喝就是。”
向本義把嚴副市長的“副”字強調得很清楚。
嚴長琪笑了,說:“很好,很好,向區長有進步,服從領導,應該表揚。這樣吧,你們鐘樓區是個大區,幾個施工隊的素質也不錯,而且,總共也沒攤多少公里的路,在保證質量的前提下工期提前兩個月是沒話說的。我呢,也就不具體指示什麼了。你抓緊就是。現在的問題是,郊區的工程隊不行,拖了後腿,勝利煤礦來的那支工程隊像什麼樣子呀?指望他們,到時非誤事不可。所以,我想來想去,就想到了你這個老夥計,讓你們鐘樓區出點機械、人力去幫他們一把。”
向本義氣得差點沒跳起來,說:“嚴副市長,你,你這是怎麼說話?我三公里路,到現在連一半都沒搞完,自己困難重重,還沒向你開口呢,你倒又瞅上我了!嚴副市長,你是官僚呢?還是有意想坑我?”
嚴長琪笑道:“向區長,你看你這個人,我剛表揚了你,你就驕傲,就不服從領導了。你不就三公里麼?人家郊區可是五公里呀?”
向本義更惱火:“我是什麼路段,他們是什麼路段?我這三公里可是在龍鳳山腳下呀,全是些鼓起的山石,每向前進一米,就要炸出上百立方石頭,降坡任務那麼重。上次開會又說要在路旁增開一條排水量達四萬立方米的防洪溝,我的工程量又增大了三分之一。我正想和你說呢,就這個樣子,我可不敢保證到時候不丟你嚴副市長的臉。”
嚴長琪繃起了臉:“怎麼,向區長,你又想和指揮部討價還價了是不是?我和你老兄說清楚,你不但自己的三公里要提前兩個月完工,還得在十天內給我抽出一支機械作業隊到勝利煤礦的路段上去。”
向本義氣死了:“你嚴副市長這是存心坑我。”
嚴長琪微微一笑,近乎親切地擺擺手說:“好,好,我不和你吵。你非說我坑你,就算我坑你了。”繼而,長臉突然一拉,“向區長,你別以為我嚴長琪是國民黨革命委員會身份,就不能撤你這個共產黨員幹部,你就可以不服從我的領導。我現在明確告訴你:我能以參政黨和工程現場總指揮的雙重身份,嚴肅建議中共平川市委撤你的職!”
說罷,嚴長琪摸起電話就要市委辦公室,請市委秘書去找吳明雄。
等電話的當兒,嚴長琪又和向本義說:“我這人從來不搞陰謀,只搞陽謀。”
向本義這才慌了,忙說:“嚴市長,嚴市長,咱們是誰跟誰呀?多年老夥計了,真值得為這點小事翻臉?那不成大笑話了麼,是不是呀,嚴市長?”
嚴長琪糾正說:“是嚴副市長。”
向本義仍親切地喊著“嚴市長”:“嚴市長,算了,算了,都是我的錯,你咋說咱咋幹就是。我可知道國民黨的厲害了。”
嚴長琪這才放下電話,問向本義:“又服從本市長的領導了?”
向本義說:“服從,服從。”
嚴長琪嘆了口氣:“我今天說過,不進行重慶談判,但對你這個老夥計,就破一次例,進行一場談判吧!郊區就不讓你向區長去支援了。但是,你們自己的事要辦好。昨天我到你們工地上看了一下,降坡問題很大。我建議你們馬上組織專業隊伍進行平行放炮。否則,很難達到工程的技術要求。”
向本義一聽不讓他支援郊區了,十分高興,得了大便宜似的,對嚴長琪連連稱謝,並保證,一定克服降坡上的技術困難,提前兩個月完成三公里的道路施工任務。
臨分手時,嚴長琪又笑眯眯地交待了一句:“向區長,把你們鐘樓區保留下來的那十隻老鼠管好點,別讓它們老竄到我們工地食堂啃饃饃,工人同志們意見很大呀!”
向本義馬上回擊道:“那是你們牌樓區的老鼠!”
回到區**後,已經準備連夜佈置工作了,向本義才覺得今天嚴長琪的表現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似乎是太好講話了。後來醒悟過來,嚴長琪是欲擒故縱。一開始就料到他要叫苦喊難,先甩出個讓他無法接受的條件,最終堵住了他的嘴。
向本義苦苦一笑,當著幾個工程隊長的面,自言自語地罵了句:“他媽的,這傢伙真是大大的狡猾,老子中了國軍奸計了!”
一個工程隊長困惑不解地湊過來問:“區長,什麼國軍奸計呀?是共軍奸計。”
向本義把工程隊長往旁邊一推:“去,去,去,沒你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