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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平川市整個經濟走出低谷時,平川聯合公司的經濟狀況卻在日益惡化。身為董事長兼總經理兼法人代表的曹務成被迫同時面對著八場經濟官司。六場是別人起訴他,兩場是他起訴別人。聯合公司這些年主動進入的三角債,在一九九五年十月,到了非清帳不可的時候。

為應付平川和外地法院的頻繁傳喚,曹務成從平川市第一、第二律師事務所同時請了四個大律師,一個大律師分了兩場官司讓他們去打。分配官司時,曹務成仍是牛氣十足,不在公司,而是在**大酒店的酒桌上,滔滔不絕地介紹情況。中心意思只有兩點:其一,自己的親哥哥曹務平做著平川市常務副市長兼市委副書記,這些人找他聯合公司打官司,真是在老虎嘴上拔毛;其二,三角債問題是全國性的問題,他的聯合公司也是受害者,在他沒能從別人手裡討回欠債之前,別人的債一分都不能付。就是別人欠他的債都還清了,他是不是馬上就還別人的債,也有問題,最多隻能用庫存的商品抵債。

這些庫存商品既有國產的,也有進口的。國產的有:一九八五年生產的單缸洗衣機,一九八六年生產的俗稱“獨眼龍”的收錄機,一九八七年生產的十二英寸黑白電視機,十六年沒賣出去的已完全報廢的膠合板,已過了保質期的瓶裝罐頭,明令查禁的劣質化肥。進口商品有:韓國八十年代生產的二十一寸投影機,美國七十年代生產的口香糖。地方產品更豐富:有勝利煤礦生產的石英石,平川肉聯廠生產的陳年豬板油,平川某鄉鎮企業生產的無廠名無標牌劣質電器開關,等等,等等,據說其進價總值約為六千五百萬,而他的對外欠債只有不到五千萬,真正欠銀行的貸款僅為二百萬,只要大家盡力,官司打得好,三角債全清掉,公司剩餘資產仍達一千五百萬。

曹務成滿腔熱情地把四個大律師恭維成“四大金剛”,要求四大金剛為健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法制,為了國營性質的平川聯合公司的經濟利益,為保障國有資產的不大量流失,好好發揚一個司法工作者的敬業精神,兢兢業業、千方百計地打好各自分到手的官司。

舉著裝滿茅臺酒的高腳酒杯,曹務成說:“來,來,各位金剛朋友,我曹某這一回把本公司的全部家底都交給你們了。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你們都有義務幫我出點子想辦法!”

四個大律師聽了曹務成的介紹,都出了一頭冷汗。

全面禿頭的一所大律師馬達,端著酒杯搖頭苦笑:“曹總,你這個聯合公司究竟是做生意呀,還是收破爛呀?咋所有庫存商品都是扔在大街上都沒人要的貨?”

半禿的一所大律師牛俊也說:“曹總啊,你這不是把全部家底交給我們了,而是把全部麻煩都交給我們了。”

另一個叫做陳偉的二所律師直嘆氣,不做聲。

還有一個二所的中年女律師一直俯在陳偉耳旁說什麼。

曹務成見四大金剛都不動杯子,只好放下酒杯,繼續說:“沒有麻煩,我曹某當然不會找你們四大金剛來。你們來也不是盡義務為我捍衛國有資產的,我要付給你們一大筆訴訟代理費和律師費。在這一點上,你們都放心,我曹某決不會把庫存商品當作律師費抵給你們的,我對諸位的律師費一律現金支付。不信,我現在就開支票給你們。”

馬好好也嬌滴滴地說:“各位大律師呀,你們可不知道呀,我們曹總吃虧就吃在心腸太軟嘛!這些臭貨當時買進來時,我都知道嘛!人家一說困難,他就同情,尤其是女公關、女推銷,在他面前一落淚,他呀,別說是破爛,就是狗屎都要了!這才落到今天這一步嘛!”

曹務成煞有其事地說:“還有一點也得說明一下:當時,也是沒有經驗呀,不懂啥叫市場經濟呀,又想著自己的親哥哥是咱平川的副市長,咱作為市領導的家屬、高幹子弟,咋著也不能讓人家在咱手上吃虧呀!我總得維護自己親哥哥威信呀,你們說是不是?”

二所的兩個律師,這時說話了。他們沒有回答曹務成的話,而是說,今天他們不奉陪了,先告辭,回去研究一下起訴書,再決定是否接他們分別分到手上的四起訴訟案。

為怕曹務成生氣,女律師特別解釋說:“曹總,我們接了你們的案子,就得對你們負責。沒有五成打勝的把握,我們一般不接,以免誤你的事,也影響我們二所的名聲。我們二所剛成立,總想搞幾個能勝訴的官司做做。”

曹務成的臉一下子就拉下來了:“這麼說,你們二所二位大律師認定我曹某連五成勝訴的希望都沒有嘍?”

陳偉馬上說:“我們沒這樣講,我們是說要回去研究一下。”

曹務成說:“那就請便!我不信這平川就不是共產黨的天下了,會讓國有資產大量流失!”

二所兩個不堅定分子此一走,再沒回來,四大金剛就變成了牛頭馬面。

曹務成在背後稱半禿的牛俊為牛頭,稱全禿的馬達為馬面。

牛頭的主張是,官司不在乎表面的輸贏,而在於能得到多少實際的好處。有人是贏了官司輸了錢,有人是輸了官司贏了錢。牛頭建議把庫存破爛全按當年進價抵給催得急、告得兇的債主,絲毫不要對債主隱瞞八場官司同時開打的情況,還要把風聲造足,能說成十八場官司同時開打更好,就說公司只有這麼點商品,你再到法庭糾纏不休,就算你官司打贏了,也沒東西可給你了。這樣一來,勢必會造成息訟局面,拿出這堆破爛的一半也就把六大債主打發掉了。

牛頭說:“曹總,你想呀,人家和你打官司是為了啥?不就是為了錢麼?真要沒了錢,他還打個啥?還不搶在別人前面,能要點啥走就要點啥走?這不在於你賞麼?你先賞誰,誰就能拉點陳年豬板油什麼的;你不賞,他屁都沒有!你曹總千萬記住,再不能吹什麼還有一千五百萬資產了。”

曹務成連連說:“是,是,是,牛大律師,我真是長學問了。看來搞市場經濟非懂法不可,要不,學了雷鋒還得吃大虧。”

牛頭很得意,一副教師爺的口吻:“不但懂法,還得學會用法。光懂不會用怎麼行?我對起訴的六家債主進行了一番研究,發現了一個對我們最有利的條件。這六家公司和銀行——不論是廣東的,還是上海的,還是平川的,都是國營單位。這就好辦了,只要有**,這破爛抵債就行得通了。人家贏了官司,把破爛拉回去一充帳,就啥麻煩也沒有了。”

曹務成叫馬好好認真記錄牛頭的教導。

馬好好便認真記錄,真格當了一回秘書。

馬面接著牛頭的主張,進行了深入的闡述和具體的安排。

老謀深算,是馬面的最大特點。

馬面不急不忙地說:“曹總,總思路就是牛律說的了,六場我方當被告的官司,不要想贏,就準備往輸裡打。當然,最終不會全輸,也還有調解。但是,這裡的前提是,你要先宣佈聯合公司破產,要請會計事務所的持證會計做好做細破產帳目,以備各法院查證。在此之前,把還值點錢的東西趕快轉走,帳上的資金全轉走。不過,你這個法人代表不能走,該上法庭就上法庭,該回家睡覺就回家睡覺。要像主席說的,‘既來之則安之’,自己完全不著急。誰著急?六大債主著急。他們著急也沒辦法,你又不是詐騙,是不懂市場經濟,虧了本,用他們的錢繳了點學費罷了,法律上對你毫無辦法。”

曹務成當即請教馬面說:“對廣東和上海的那兩個公司,我倒不在乎,我拿了他們的破投影機、沒人要的黑白電視機,還他們點陳年豬板油讓他們拖到化工廠做肥皂,也算對得起他們了。問題是平川四家城市信用社難辦哩!我貸他們二百萬可都是現金呀,人家哪會要我的破爛?前幾天中山路辦事處管信貸的程主任還找了我,動員我把已抵押給他的膠合板再拿到別的銀行抵押一次,用抵來的錢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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