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您是指什麼,我的母后。”
“都這個時候了,就不要再裝模作樣了吧,弗朗克。”眼見兒子這時候還躲躲閃閃,太后更加不悅了,微微皺起了眉頭。“你知道我是指什麼,我剛剛就見了那位危險的源頭。”
【拿破崙二世皇帝全名是弗朗索瓦約瑟夫拿破侖波拿巴(François Josepes Bonaparte),拿破崙是帝號,所以一般是用弗朗索瓦這個名字稱呼他,而因為太后來自德意志,所以使用德語念法弗朗克Franck來作為對兒子的稱呼。】
“他是我的堂兄,不是什麼危險,您怕是認錯人了。”皇帝陛下不動聲色地回答。
“正因為是你的堂兄,所以才危險,你永遠不該忘了,波拿巴家族到底是什麼人!這個家族的成員,要麼是到處風流的浪蕩子,要麼是滿腹權欲的野心家,有些人甚至兩者都是,哪怕離了幾里路都能聞到他們的臭味,剛才我就聞到了,難受的很。”皇太后陛下一臉平靜,但是嘴角當中卻有一絲不屑,“比較起來,熱羅姆那傢伙還算是好的了,雖然是個浪蕩子,但是至少沒有太多野心,不是一個過分危險的人,甚至可以說他已經是你父親的兄弟們裡面最可愛的一個人了,如果要重用皇族,那麼最好的人選只能是他。”
“恐怕我不能同意您的意見,母親。”皇帝陛下也板起了臉來,“在您對著我痛罵波拿巴們的時候,您不能忘了,我也是一個波拿巴。”
“你是我兒子。”太后稍微一滯。“你和他們是不一樣,你是與生俱來的皇帝。”
“正因為我是與生俱來的皇帝,所以我不得不為帝國負責。”皇帝陛下的臉色越來越凝重了,“每個人都有野心,有野心並不是什麼疾病,相反這是一種可貴的品質。只有有野心的人才會為我所用,才會為了討我的歡心去做我需要他做的東西,那些無慾無求的人我該怎麼驅使他們呢?他們根本毫無意義。”
“但是野心太過於熾烈了,那就不會僅僅想著要為你所用而已了。”皇太后陛下陰鬱地看著自己的兒子,“沒才能的人,至少會滿足於你給的榮華富貴,但是有點才能的人,就會想入非非了,他們不會感謝你給他帶來的一切,反而會覺得這是自己應得的,還會覺得你給的太少!尤其是這幫皇族,他們還會覬覦你的皇位!當年我幫你把這些混賬東西統統趕跑了,這是為了你好,為什麼你非要再把危險自己找回來?這只是給你自己惹禍而已!”
“就算這樣,也比您給我找的這幫人要好。”皇帝陛下似乎也被母親的訓斥惹出了一點怒火,“您給我配的這些都是什麼人?這是一群利慾薰心的無恥之徒,他們把整個國家搞得烏煙瘴氣,到處都是貪腐橫行,人們怨聲載道,他們都以為我不知道嗎?我知道得太清楚了!人民把怨言都匯聚到了我的身上,我每天都在感受著這股憤怒的力量!您說得對,也許我的親戚們的野心確實可能在未來威脅我,然而在此時此刻,您留下的這幫人卻已經在威脅我,威脅這個帝國了!如果不採取斷然措施的話,1789年發生的事情,這個國家的人民還會再來一次,而且為時不遠,難道您希望讓自己和姨母面臨一樣的命運嗎?”
皇帝陛下的反駁,讓太后更加惱怒了,她最不喜歡讓自己和姨母相提並論。
那個所謂的姨母,就是路易十六的王后、早幾十年嫁過來的安託瓦內特,她在享受了幾十年的榮華富貴之後,在恐怖的浪潮當中丟失了自己的國家,後來跟隨著路易十六的腳步上了斷頭臺。
哈布斯堡的公主,嫁給了法蘭西前後兩個王朝的君主,這倒也算是命運的撥弄吧。
“居然將我……將我和她相提並論,你……你還有良心嗎?!”太后上前一步,冷眼看著自己的兒子,“我有哪一點對不起你父親和你?你父親出征在外的時候,是我在幫助他維持這個國家,你父親死後,你是個懵懂的孩子,是我幫你保住了你的皇位,把那些陰謀家和你那些蠢蠢欲動的親戚統統壓得喘不過氣來!沒有我的話,你還能夠在今天安安靜靜地在這裡,以這種愚蠢的口氣跟你的母親說話嗎?”
母親毫不留情的質問,讓皇帝陛下又覺得尷尬又覺得難堪。
他知道,太后的話,某種程度上也是對的。
他繼位的時候才十歲,那十年裡面確實是太后一一掃除了各路反叛勢力,然後再幫他把有威脅的皇族統統趕跑了,這才幫他穩住了江山,讓他有了一個親政的良好環境,不管怎麼說,這份恩情他倒還是記得的。
“您之前為我做的一切,我承您的情,母親。”陛下終於向人稍微低了下頭,“但是現在,情勢不同了,您留下的那幫人,現在除了敗壞帝國的聲譽,敗壞我的統治之外,別無用處,所以我不得不進行清洗,只有把國家的機器洗乾淨了,這個國家才能進入到新的時代裡面。”
“所以你打算讓您的堂兄弟們回來,幫你做持刀的人?”皇太后陛下反問,“你是打了讓他們掃乾淨現在的高層,然後再把他們推出去當替罪羊的主意,對吧,我的兒子?”
“有的時候,我們不得不做點什麼。”皇帝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現在的形勢讓我覺得有必要這麼做,他們已經怨聲載道了,人民需要看到一些新面孔,而我是能夠給他們的。您應該也能夠接受吧?舊的東西總是會被新的所取代。”
“你把他們說得太差勁了,實際上他們沒那麼糟糕。”皇太后陛下別開了視線,“實際上換誰來都差不多,你以為熱羅姆的位置上換成路易,情況就會好嗎?人民照樣怨聲載道,這群人都是隻為自己的混賬,誰也不比誰好。再說了,你自以為情況一切在掌握當中,但是真的一定如此嗎?你用他們做刀來清洗前人,但是他們難道沒有自己的意志?不,他們會防著你過河拆橋的,到時候你就會發現,這些人比庸庸碌碌的老人更加難對付。趁著一切都沒太遲,早點停下你的舉動吧,弗朗克,你的母親留給你的東西沒那麼糟糕。”
看到皇太后放緩了態度,皇帝陛下也降下了音調。
“母后,您老了,還有點戀舊,這一點我理解。但是,我的意志是不會改變的。”他抬起頭來,目光炯炯地看著天邊的白雲,“不把那些礙眼的東西清洗掉,我是不會罷手的,未來的問題交給未來去解決,但是人民怨聲載道的危機卻近在眼前,我必須解決掉迫在眉睫的問題。”
“那……那讓他們收斂一點,怎麼樣?”皇太后陛下猶豫了片刻之後,探詢地看著兒子,“留著他們和新起來的人互相爭鬥,兩面制衡,不是挺好的嗎?”
“您趕走呂西安和路易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皇帝的嘴角微微扯動,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母親,我是您的學生,我是看著您長大的啊……”
要制衡的話,他讓自己的人互相鬥就行了,何須讓舊臣們來,他需要的是把舊有的東西一掃而空,讓這個國家真正完全隨著他的意志而動。
“真的要這麼絕情嗎?”皇太后陛下的臉又沉下來了。
“我不會太絕情的。”陛下從容地聳了聳肩,“願意主動退出的,我會讓他們保全大部分財產退休,就像繆拉那樣。”
看著兒子從容不迫的模樣,太后的怒火重新燃起來了。
“皇帝!”因為熾烈的惱怒,太后陛下提高了音量。“你非要這麼做嗎?”
“媽媽,我有一句話送你,是我父親說過的。”陛下向母親微笑。
“上帝賜予我皇冠,誰若觸碰,誰就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