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安的話猶如晴天霹靂，轟得他腦中一片空白。他一個趔趄，竟從兩米的高臺上摔了下來。
“哎呀，你沒事吧。”莉莉安趕忙撲了下來，想扶他起來。
歐文下意識地推開她的手，“別，別碰我。”
在觸到他的手的一瞬間，莉莉安立刻感覺到他的異常，她不由分說地抓過他的手腕。
“你瘋了？為什麼要這樣做？”莉莉安驚恐地瞪大雙眼。
“不關你的事。”歐文甩開她。
“你這樣會死的知不知道？”她發狂似的厲聲質問。
“我不在乎。”歐文背過身，不去看她。
莉莉安突然從後面抱住了他，淚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她好想大聲對他說，我在乎你，我喜歡你。
歐文輕輕拉開她的手臂，擺脫了她的懷抱。他望著滿天星斗，幽幽地開口，“我的名字，叫什麼？”
莉莉安擦去臉上的淚水，哽咽著，一字一頓地說：“穆—天—澤。”
歐文忽覺一陣天旋地轉，心中騰起一股徹骨的寒意，“哈哈哈——”他仰頭大笑，“老天真會開玩笑，哈哈哈——”
莉莉安從未見過一個人會笑得如此悲傷，如此辛酸，不禁再次湧起一陣哽咽。
她眼睛輕眨，啟動角膜中的晶片，開啟全息投影。螢幕上出現一張照片。照片上穆家夫婦正襟危坐在照相館裡，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穆遠航懷裡抱著一個兩三歲的孩子。
歐文一眼就看見孩子胸前的吊墜，和自己的那個一模一樣。
“我做過人臉和瞳孔比對，這個孩子就是你。這是你三週歲時，在照相館照的全家福。兩個月後，就發生了那起綁架事件。再後來，你和遲明，陰差陽錯地，都被改變了命運。”莉莉安滿懷同情地說。
漆黑的夜裡，眼前的螢幕是那麼刺眼，穆家夫婦的笑容像是一根針，深深扎進了歐文的心裡。
咣嚓——刺耳的碎裂聲打破了夜的寂靜。
歐文猛地抬眼，艾薇正站在落地窗旁，呆呆地望著他，腳邊散落了一地的玻璃渣。她口乾舌燥地醒來，剛想出來喝杯水，沒想到卻聽到一個驚天動地的秘密。
糟糕！他心道不好，對莉莉安說：“你先回去。”
莉莉安見到一身睡衣的艾薇，怒不可遏地低聲問：“她怎麼會睡在這裡？”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歐文語氣不悅地說。
“難道你不吃藥就是為了她？”她不依不饒地問。
“回去！”歐文面色鐵青地低喝一聲。
莉莉安低哼一聲，狠狠瞪了一眼艾薇，徑直走向公寓大門。
艾薇雙手抱著頭，蹲在地上默默哭了起來。
歐文一個箭步衝過去，將她抱了起來，“小心，地上有玻璃渣，會傷到你的。”
艾薇腦海中出現他背上的累累傷疤，不禁雙手掩面，哭得更是撕心裂肺。
“歐文，對不起，對不起，嗚嗚……如果不是我爸爸，你的家人肯定會一直一直找你，你不用去孤兒院，不用吃那麼多苦……你罵我、打我都可以，把怨恨都發洩到我身上吧，嗚嗚……”
她哭得他心都碎了。歐文懊悔地低嘆一聲，他實在不願讓她再承受一絲半點的壓力了。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他讓她靠在沙發上，走到鋼琴前坐下，修長的手指摁下琴鍵。
悠揚的旋律緩緩流淌在空氣中，像是在訴說著一個故事，故事中有愛、有憂愁、有徘徊、還有思念。
那是肖邦的《月光》。歐文指尖的旋律纏綿悱惻，婉轉如詩，艾薇閉著眼睛聆聽，恍惚間，彷彿平生第一次聽到這首曲子。
一曲終了，歐文坐在鋼琴邊，一手撐著下巴，平靜地講述道：“十年前，我每天都會躲在琴房門口，偷聽一個女孩練琴，她彈的就是這首《月光》。小時候不知道它的名字，卻在心裡默默地將旋律背了下來。之後的每一天，不管再苦再難，只要在心裡哼起這首曲子，我總能咬著牙撐下去。後來女孩不再來練琴了，我找遍了所有她曾去過的地方，都找不到她。我一直以為，此生不會再遇見她了。”
歐文站起身，緩步走到艾薇身邊，深情地凝視著她，“可命運待我不薄，她又出現在我的生命中，此刻就坐在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