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看展板上葛毅的照片問劉校長:“這個葛老師您熟悉嗎?”
“你說葛毅啊,我們是同一年來學校的,當然熟悉了。只可惜……”提到葛毅,劉校長露出了痛惜的神情。
夏雪頓了頓問:“那葛老師她是因病去世的嗎?”
“不是,都怪咱們B市的那場災難。葛老師和她先生都是我們學校非常優秀的老師,葛老師是物理系的,她先生是資訊系的,十年前兩人是去S市參加一個高校學術會議,結果遇上空難。那時候你還小吧?不知道你記不記得了。”
聽到這裡,夏雪不由得怔住了。她又一次問自己,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嗎?
她隱約覺得,彷彿有一股無形的力量逐漸將旭東的身份指向十年前的那場空難。
劉校長朝著宣傳欄揚了揚下巴說:“喏,她旁邊那位就是她先生。”
夏雪回頭去看,這才注意到葛毅的旁邊是個十分儒雅的中年男人。而這麼仔細一看,她又愣住了。她看著照片上的男人突然就想到了另一個人。
她連忙去找照片下面的小字:陳端(19592002),B市人,資訊工程系教授。
他姓陳……夏雪深吸一口氣,這麼多線索不可能都是巧合,彷彿有些東西呼之欲出了。
劉校長注意到夏雪的神色不對,關切地問:“夏雪同學,是不是不舒服啊?”
夏雪搖搖頭:“我沒事。那他們夫妻倆有孩子吧?孩子呢?”
“當然有孩子了,不幸中的萬幸是,葛老師夫妻倆遇難時,他們的兒子已經上大學了,不至於生活上有什麼大問題,但是突然失去了雙親肯定也不好過啊!”
“您見過葛老師的兒子嗎?”
劉校長覺得有些奇怪,為什麼夏雪會對一個素未謀面的老師的家事這麼感興趣?
但是他也沒多想,繼續說:“見過啊,那孩子小的時候我經常見的。要說這葛老師和陳老師也不容易,為了學校真的是犧牲了不少。葛老師的兒子才兩三歲時,兩家老人就都不在了,沒人幫他們照顧孩子,葛老師就從外面請了保姆,可據說連續換了幾個保姆,都虐待孩子,後來就都辭了。等孩子大點了,葛老師把他送進了幼兒園,晚上幼兒園放學後,他們夫妻倆就輪著去把他接到學校來。那孩子也算是在我們學校長大的,不過長大後就沒怎麼見過他。學校後來為他們兩口子舉辦了一個追悼會,那次那孩子來了,但我剛好在外出差沒有參加上,所以就沒見到。”
夏雪怔怔地聽著這些,眼眶逐漸溼潤:“那您知道他的名字嗎?”
“這……時間太久了,大名想不起來了,小名好像叫錚錚吧?”
到了此時此刻,夏雪已經非常肯定,她跟旭東的緣分,跟陳文錚的緣分,都不是巧合。
“夏雪同學,你怎麼哭了?你認識葛老師?不應該啊,那時候你還沒上大學呢。”
夏雪笑了,她是激動,突然就有一種感觸,就是當她找遍世界,驀然回首卻發現那人早在她身後。有什麼比這個更驚喜?
告別了劉校長,夏雪一刻不停地趕回家。可敲門前她突然有些猶豫了——不知陳文錚是否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如果是,他卻遲遲沒有戳破這一切,那一定是有所顧慮。假如她這樣貿然去打破這片他刻意營造出來的平和,他們的感情會受到影響嗎?
夏雪不敢冒險,猶豫再三,決定先將這個秘密埋在心底。
陳文錚見到她有點意外:“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夏雪看他一眼,低頭換鞋:“典禮沒什麼意思。”
屋子裡有些凌亂,隨處都是書,他邊收拾邊說:“我猜也是,這種活動能有什麼意思?”
夏雪走到他身邊,輕聲問:“你……去過B大嗎?”
陳文錚拿著書的手一頓,只一瞬間他就恢復如常,轉身將那本書插回書櫃:“以前去過,沒什麼印象了。”
他以為他不動聲色,但是他臉上一瞬即逝的錯愕還是被她捕捉到了。B大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童年?母親?還是家?
夏雪的視線有些氤氳,她看著陳文錚寬厚的脊背,只覺得感慨萬千。這麼多年來,他又是怎麼過的?她從未想過旭東會是這樣的人,非但不富不貴,反而是跟她一樣是被上天遺棄的孩子。而就是這樣的他,雖然已一無所有,卻替她還了債,供養她十年之久!
她緩緩地從他身後抱住他,一點一點地將手臂收緊。
“怎麼會是你?怎麼會是你?”她小聲呢喃著。
陳文錚沒聽清她說什麼:“怎麼了?”
夏雪不再回答,只是努力將臉貼向他的脊背,似乎要將自己嵌入他的身體裡。
陳文錚靜靜地站在那兒,任由她抱著。
是母校之行勾起了她什麼不好的回憶嗎?可還有什麼回憶是他不知道的?
他想起七年前,夏雪剛收到錄取通知書就激動地給他報信。就算是隔著網路,只看那螢幕上的幾行文字,他似乎都感受得到她是多麼開心。他發現自己竟然被那種情緒感染了,也笑了起來。幾年來,他這還是頭一次那樣高興,卻是為了她的事情。當時他就下了決心,要盡他所能讓這個女孩子走得更遠一些。
這些彷彿都還在昨天,而時間卻已經過去了整整七年。
她用這七年的時間變成如今的夏雪——在那些他了解和不瞭解的歲月裡,她變成了如今這個讓他痴迷又眷戀的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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