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的未央宮夜晚。
劉徹一個人靜靜的坐在書案前批閱著奏章。
案桌旁的燭火輕輕跳動,他的心也一直都沒能靜下。
奏章批閱到了一半,他就停了下來,拿起另一本竹簡看起。
這份竹簡,正是霍去病前幾日那份請封三王的奏章。
攥著手中的竹簡,看著上面的每一個字,劉徹不禁暗自搖頭,“寫的真直白啊,倒也像是他的風格,呵呵,請封三王,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當真是夠傻的啊。你難道不明白,你帶頭上書意味著什麼嗎?意味著你和衛氏站到了一起,意味著你和據兒站到了一起啊。”
“朕當然知道,你和他們不是一路人,你只是單純的喜歡據兒,認為他可以做我大漢未來的帝王,但不行啊.......”劉徹放下了手中的奏章,苦苦一笑,“你真的不該公開表態,公開要求朕冊封三位皇子為王啊,朕已經吃夠了外戚的苦,不想再讓大漢下一代皇帝也走上和朕年輕時同樣的道路啊。”
回想起那日霍去病在朝堂上公然提出要冊封三皇子為王時,那一刻,劉徹望著他的目光充滿了殺氣,那一刻,劉徹幾乎都快要按壓不住自己心中的殺意。
冊立三王!這麼說你霍去病也要和衛氏站在一邊了?縱然你和他們水火不容,可在未來儲君的選擇上,你們卻是一模一樣啊。
請封三王事件只是一個*,但這個*卻重重的激發了劉徹對霍去病的恐懼。
就像他想的那樣,不管霍去病和衛氏之間的矛盾有多深,只要他們在儲君的選擇上站在了一起,那也就表明,他們是一路人。
太子,皇后,大將軍衛青,衛氏,再加上你霍大司馬,這衛氏的勢力大的可都有些嚇人了。
劉徹無奈的攥著手中的奏摺,痛苦的望著奏摺上的每一個字,而此刻,他的腦海中也浮現了過往的一幕幕。
霍去病不聽聖旨,擅自斬殺渾邪王,當著小順子公公的面,一刀殺了渾邪王,視自己的聖旨為無物。
霍去病搶在他的前面,封禪天地,直到現在......他這個帝王都沒有能封禪啊。
越過自己,擅自調離二十五萬大軍,消失兩日,兩日後大軍歸來,死傷兩千餘人,所有隨行將領全部選擇袒護他,而他到現在也沒給出自己一個滿意的答覆。
甘泉宮狩獵,霍去病無視自己,當著自己的面射殺李敢。
甘泉宮狩獵,霍軍譁變,三千霍軍將士為了霍去病,選擇用刀指向自己,指向了他這個皇帝。
請封三王......在儲君這個禁忌的話題上明確地表明瞭自己的態度,明確表明了他這個大司馬的態度。
寧願娶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也不願意娶他大漢的公主。
還有那無數次的頂撞,無數次的爭吵,無數次在朝堂上指著自己,大罵朝局黑暗,社稷不公。
想到這裡,劉徹苦笑連連,“去病啊,你做了這麼多事,你做了這麼多足以誅九族的好事,還讓朕......怎麼袒護你啊。”
“陛下。”江源來了,跪在劉徹身前。
劉徹沒有理會他。
江源雙眸一轉,微微一笑,隨後輕輕的說出了一段話。
“漠南大捷,河西大捷,收服河西,漠北大捷。”
劉徹怔住了,他怔怔的看著江源,過了許久,口中撥出了一口鬱氣。
“太多了是不是?”劉徹苦笑著問。
江源點了點頭,“確實有點多了,甚至......不應有這麼多。”
劉徹認同道:“是啊,如果只有一兩件,那還算不了什麼,但他的功勞實在是太多了,威望也太盛了,就連朕......”
“陛下,臣以為,其他不談,光是這一條就夠了,臣子的威望怎可超越陛下!”江源看著劉徹,目光灼灼,“霍大司馬的功勞太多了,威望也太盛了,不適合,不適合繼續存在了。”
聽著江源的話,劉徹沉默了許久。
半響後,他點了點頭,“你說的對,他的存在對朕的皇位本身就是一個很大的威脅,只要有他在,朕就不能睡一個安穩覺,只要有他在,朕就要日日夜夜的提防著,可他......可他足夠忠誠啊。”
劉徹當然知道霍去病的忠心,他當然知道那個少年郎的一顆赤子之心從來都沒有變過,但他的功勞實在是太大了,他的威望也實在是太盛了,這就是隱患,霍去病早已在不知不覺間成了劉徹皇位的威脅。
事實上,霍去病以往做過的那些事不過是陪襯品,真正讓劉徹對他起了殺心的還是他那天大的功勞,和無與倫比的身望。
就像衛步曾經猜測的那樣,漠北之戰還沒結束時,劉徹的心頭對霍去病就已經隱隱起了殺心。
還是那四個字——功高震主。
而功高震主也必將引發另一點,那就是君疑。
試問,立下如此多戰功之人,他就算是再怎麼忠誠,帝王......也不敢相信了吧。
而君疑,也就代表——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