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落。
雖然此時的他不是他,而是未曾變身的暴君,這異像未必會惹來青蓮,但他還是擔心自己平靜逍遙的生活會隨著這最後一字的落下而改變。
所以,他把筆一投,側頭看向寧寶,寧寶溫柔地對他笑笑,點點頭。
夏元起身、轉身、壓了壓斗笠,一步走出,便是走出了船艙,走入了無人能察覺的陰影中,即便寧寶的神識裡,也忽的消失了他的存在,這就是隱士天賦。
再一步,他走到了湖面上,半點漣漪不生,半點風雨不沾。
一步半里,腳下生雲,縮地成寸,只是幾息的時間,他就徹底從現場遠離了。
天地異像,和他也沒有關係了。
寧寶接過狼毫,纖纖素手抬起,斜沾了一滴墨汁,在那鬼畫符的詩最末,落下最後一個娟秀的“經”字,如此就完整了:
——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
這詩詞本就蘊藏殺氣,加上夏元書寫時融入其中的滾滾煞氣,此時竟如殺生之神抓著擂槌在轟砸著鼓面。
那詩卷之中的一字一句都升騰起濃郁到令人窒息的煞氣,這些煞氣如是實質,交織、組合、分解、移動,未幾就化作一條掌上的魔龍。
魔龍騰空一寸,見風就長。
騰空一尺,長如人大。
騰空一丈,已經如掙脫束縛,身形伴隨悠長龍吟,橫亙上千米,直衝雲霄。
天地等來了完整的詩,便是嗡嗡作響,開始低鳴。
龍騰長空,盤旋百里,俯瞰人間。
如此異像,駭地整個皇都如是靜止了。
五遍讀完。
宋典跪著接過從竹簾裡遞出的詩卷,他知道老師已經走了,他甚至不知道老師是誰,但這並不意味著他的心魔大誓無效。
也許,是咱家還沒資格去知道老師身份吧?
這位近侍接過詩卷,誠心道了聲:“多謝。”
說完,他再不顧及一切東西,攤開詩卷,貪婪地吸收著其中的意境,沉浸於其中無法自拔,那斷了的心境忽地被續上了,如久旱逢甘霖,宋典開始迅速地進入狀態,這不意味著他現在就能突破宗師,而是意味著他又重新地、慢慢地走上康莊大道了。
他需要稍稍穩一波,然後迅速返回近侍府邸閉關。
夏元走在喧鬧街頭,周圍的人還在震驚于飛天的魔龍,震驚於那一首詩,甚至面帶著恐怖之色,膽氣小點兒地甚至被嚇得在啼哭,還有的居然被嚇得尿褲子了。
煞氣如斯,凡人豈能沾染一星半點?
他走過喧囂,來到拱橋邊找到了賣糖葫蘆的老頭兒,花了二十文錢買了兩串帶芝麻的糖葫蘆,自己拆開糖衣吃著一串兒,還有一串兒帶回去給師妹。
走著走著...
他忽地一愣,因為自己眉心靈臺,那十四瓣青蓮忽地出現了一根花莖,那莖纏繞著魔龍,又慢慢收束,直到平息...
蓮聖潔,莖如魔。
夏元詫異。
即便最後一字不是自己所書,這“天地的賞賜”還是歸了自己,還真是老天有眼啊。
“嘶...”
他倒吸一口涼氣,喃喃道,“這一顆山楂也太酸了吧?”
把核隨口吐了,又走幾步。
他忽然心有所感,抬頭,桃花竟在雨水裡開放了。
見花而笑。
魔龍這些雜事就被拋到腦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