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一罈酒就見底了,季尚雲算是徹底喝高了,開始高談闊論起來。葉賜準笑意盈盈,還在不斷地與他行酒令、勸酒,又說了一大車奉承的話,直把季尚雲抬上了雲端,十分飄然。
“呵呵……不瞞季大人,葉某傾盡家財湊齊了這點錢,其實只是想結交季大人這個朋友。都說季家是關北道的名門望族,我等小門小戶原本也沒機會結交的,不想如今卻得了這個機會,自然是要好好抓住才是。”
“唉……什麼名門望族,都是老黃曆了……如今誰還記得我們季氏一族?想當年我們季氏,可是榮極一時、風頭無兩,不然那頂級門閥蘭陵蕭氏也不會娶我長姐做妾室!只是後來盧氏一族借陛下的威儀在關北道漸漸做大,我們季氏才沒落了下去。”
“對、對,誰說不是呢!呵呵……說起令姐夫楚國公,也是英雄人物,只是如今自請出朝,不問世事了,可惜……”
“說起這姐夫!唉!我季某是不太服氣的!”
“哦?此話怎講?”
“楚國公那都是聲名在外,其實背地裡就是個膽小鬼!自己的妹妹在宮裡被前皇后和伍嫻妃欺負成那樣,孩子都沒了兩個,他不說為妹妹出頭,竟還索性連朝廷官職都辭了,只帶著楚國公的虛銜避居洛安!唉!如果不是這姐夫如此不頂事,我也不用夾著尾巴在朝做官,連三五萬兩銀子都湊不到!”
葉賜準眼眸一緊,果然……
“不過聽說蕭雅妃天生麗質、國色天香,一直是陛下的寵妃,而且蘭陵蕭氏的地位也不差,怎會受這些窩囊氣?”
“光漂亮有什麼用?!在這後宮裡,不都得使點手段麼?她自知鬥不過前皇后和伍嫻妃,這才少不得忍氣吞聲,不然現在這個才十二歲的小皇子,不知能活到幾時呢!”季尚雲又嘟嘟囔囔地發了好些牢騷,不久後便徹底醉倒了,葉賜準叫添裕準備車馬送他回家。
薛淳樾這才從後堂走了出來,沉吟道,“看來蕭鴻鳴果然是有意掩藏鋒芒。”
葉賜準背手而立,問道,“依你看,我們有幾分把握?”
“三分,如果儀安能帶來點好訊息,那就又多了三分,如果……薛沛杒能合作,就又多了三分!”
“你就如此看得起蕭雅妃?”
“那是自然,宋惠妃再會使手段也是年屆半百的半老徐娘了,蕭雅妃四十不到,仍是風韻猶存,別忘了,年齡是女人最大的優勢!”
“哼,年齡也是男人最大的優勢,如果我葉賜準當真是老頭子,羽茗絕不會嫁給我!”
“嘖嘖,不就戲弄你一回嗎,也值得再三再四地叨叨?哎,不過,這事也讓我見識到了,堂堂少府監,好歹也是給陛下管私產的,竟窮得連幾萬兩銀子都湊不到,恐怕陛下的錢都被轉移到宮廷裡的殿中省和內侍省了,連皇帝都只相信身邊人,你叫這天下百官怎不用人唯親?”
“這只是其一,其二你也不看看如今管著三省六部、九寺五監的尚書令大人是誰?是曦王!他能讓季尚雲這些異己之輩好過嗎?如果你我不是替陛下打理著這大金庫小金庫,估計混得還不如季尚雲!”
薛淳樾微笑頷首,拍拍葉賜準肩膀便走了。
祝太妃年事已高,就不去行宮折騰了,但還是親自為儀安打點好車馬,送她上車。現如今儀安已重獲自由,泓遠帝又給她在長興賜了府邸,以後祖孫倆還時常能見面,所以分別之時也不甚難過,略囑咐了幾句,又派了兩三個穩重的嬤嬤帶著和離書跟著便已安心。
薛淳樾府門等候多時,一見儀安的馬車到了便連忙小跑過去,親自打起簾子扶她下來。
這倒讓儀安十分意外,由他攙扶著進府後才說道,“如果不是這紙和離書,薛大人怕是不會如此殷勤。”
“也不是,不管有沒有這和離書,襄王府仍是淳樾的救命恩人,之前種種,是淳樾的不是,還望郡主見諒。”
儀安看著這既熟悉又陌生的戶部侍郎府,心下感慨,“這一次,怕是我最後一次來了。李嬤嬤,把和離書給我吧,本郡主和薛大人私下交割即可。”
那嬤嬤答應一聲,恭恭敬敬奉上一個錦盒匣子,便止住了腳步。
儀安和薛淳樾在內堂書房,兩廂簽章,各執一份,這和離書,便算是生效了,此後儀安在皇室宗籍裡又是待嫁之身,薛淳樾這個名字也從皇室外戚的名冊裡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