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淳樾起來後猶豫了一會,還是聽話地走上了臺階,坐到泓遠帝旁邊。
劉循自嘲,“無需拘謹,朕只是想找個人說說話。”
薛淳樾側身而坐,拱手道,“陛下言重,臣定當洗耳恭聽聖諭。”
劉循將他的手拉下,苦笑道,“愛卿對二十年前的舊事,就一點好奇心也沒有嗎?除了你爹薛成貴,朕可是唯一的知情人了。”
“宮廷秘事,臣不敢窺探。”
“呵呵……不敢窺探?如果真的不敢窺探,你們如何會懷疑敬王?又如何能找到敬王謀反的罪證?而這罪證,又如何會忽然出現在曦王手中?你敢說不是你與葉賜準千方百計送給他的?”
“臣,萬死!”
“罷了、罷了……自襄王離世時起,朕與敬王,便不可能回頭,只是連累了清顏……朕於心難安。”
“敬王謀反一事,陛下一早便知?!”
“不,朕不知,否則也不會任由事態如此惡化。劉佑不瞭解當年的實情,而且年輕氣盛不諳世事,才會被劉安挑唆,犯下大錯,還連累了清顏……”
薛淳樾沉默,如果不是敬王步步緊逼,他們也不會在羈縻州之時便兵分兩路,葉賜準引開追兵,再派探子以葉賜準投誠的名義將證據交給曦王。如果能直接呈遞給泓遠帝,敬王夫婦可能不會走到雙雙殞身的地步。
“可能,這就是孽緣吧。朕無數次想過,如果當年不是玩心驟起溜出翰林院,跑到長興西市玩,我們便不會認識陳奕心,如果沒有陳奕心,那今天這一切,可能都不會發生。”
聽聞此語薛淳樾猛然抬頭,怔怔地看著泓遠帝,喃喃問道,“陛下說的是……臣的母親?”
“呵,這世上,不會再有第二個陳奕心。”
薛淳樾正色道,“臣,願聞其詳。”
“如果沒有陳奕心,按襄皇弟那個恬淡的個性,必然會乖乖聽父皇的安排,娶鄭氏、當太子、登帝位。如果他一早便與鄭氏成親,那鄭氏就不會因心中鬱結而在上元佳節喬裝外出散心,自然也不會有後來那段與皇兄的荒唐事。如果沒有那段荒唐事,清顏便不會為了顧全他的顏面自請下嫁,那清顏,也不會殞身與此。如果清顏沒有嫁給他,朕一定會讓她成為朕的側妃!”
“陛下……的側妃?”
“父皇一早便為幾位年長的皇子內定了親事,聯姻物件都是士族門閥,無由難以退婚。呵……朕一早便想好了,既然盧氏一族這麼想要親王正妃的名頭,便給他們好了,按當時的形勢,這個儲君之位幾乎確定是襄皇弟的,盧氏一族左右也出不了皇后。朕只願娶得清顏,此後一心一意,與她相伴此生……”
“恕臣無禮,不過姑母喜歡的,並不是陛下吧……”
劉循苦笑,拿起酒盞一飲而盡,“如果她嫁給朕,朕會用這輩子來愛她,焉能斷定她不會被朕感化?劉安本也不愛她,但不知不覺間,不也愛上了麼?陳奕心本也不愛薛成貴,但最後,不也對他眷戀不捨麼?”
薛淳樾怔住,覺得有些難以置信,“您說……我母親,不愛我父親?”
“陳奕心之所以沒有選襄皇弟,並不是因為對他沒有感情,而是她生來就恬淡清高,不喜世俗紛爭,更不想嫁入皇家囚籠,身心受困,當時襄皇弟幾乎是萬民歸心的儲君人選,嫁給他等於嫁給這個天下,陳奕心怎會願意?”
“所以……母親在殿前選擇了父親……”
劉循點點頭,嘆息道,“可惜他二人也是陰差陽錯,陳奕心不願阻礙襄王的前程,自請離開,可襄王根本就不想要這個前程。”
“如果母親與襄王之間互相足夠坦誠,足夠信任,便不會產生諸多的誤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