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自是眼尖,恍若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急急小喊:“梅花兒阿姊,來這裡,來這裡。”
酒樓畫舫間總是會取些花名兒,這位被喚作“梅花兒”的僕婦,年歲已有三十朝上,雖還有些姿色,可是在這享譽夷光府的明月銷金樓中,已經算是過於年長,只能是負責一些清掃雜役之事。
婦人也是苦命之人,丈夫早喪,後又被歹人騙盡了家財,無奈之下,一直是行乞苟活。掌櫃心善,打烊後常會留一些吃剩點心瓜果分與附近可憐人兒,一來二去也是與這鎮上大半乞人算是熟識。恰也是近幾日酒樓僕婦有了短缺,見這可憐無依的婦人頗為機敏,遂招了這孤寡婦人於酒樓忙活,掙得些許溫飽飯食。
活計來之不易,小婦人自然十分殷勤,三兩步走到酒樓小廝身旁,熱心問道:“秀哥兒,是有何吩咐?”
那小廝也是雞賊,不把話兒明說了,只道是:“內裡的官人醉酒有些乏困,一不小心摔落了酒壺,碎渣一地,你且小心一些,進廂房裡打掃打掃。”
婦人初來乍到,哪裡會知道其中詭譎,連連點頭:“好哩,秀哥兒你且幫我照看下水桶,小婦這就去取了笤帚簸箕。”說著話,手腳麻利,跑著回了倉房拿取一應打掃工具。
小廝見僕婦這般勤快,心中暗自竊喜,懷揣著狡黠,看著婦人拿了東西跑回自己跟前,便是又在囑咐道:“梅花兒阿姊,你且幫忙照看下客人,掌櫃剛有喚我差使,我去去就回。”
小婦自然點頭答應,左手提桶,右手抓握著笤帚簸箕就進了屋。沒等回頭,屋外的小廝已經合上了房門,三步並作兩步,找到由頭離開了去。
“你誰!”酒醉的五七三此時已經是紅了眼,聽到門口有人闖入,便是抬手指著婦人大聲呵斥道,“滾粗!”
小婦人躬著身體,剛一進屋就被這醉酒漢驟然一嚇,哆嗦點頭:“官人,小婦幫你把酒壺碎渣清理一下,莫要傷了您。”
“滾粗!那賤人就該被爺砸個稀碎!”呂佩顯然有些迷糊,搖曳著說起胡話,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靠著樑柱低下了頭。
梅花兒自然有些害怕,也是不敢抬頭,著急忙慌著收拾起一地碎渣。幸好那醉酒漢再沒有了其他動作,只在角落嗚嗚嗚地低頭自語。
小婦人手腳也還麻利,很快就收拾完了屋子裡的亂雜。年歲畢竟稍長,聽著屋子裡細微的動靜,只當是客人已經睡著,便也就大起了膽兒抬起了頭。入眼是一身鮮紅的官袍,梅花兒自然也是有些見識,知道那是牡丹會的官服。
“大官人,要不我扶您去床榻上歇歇?”小婦人輕聲說著話兒,試探著眼前人是否已經睡熟,見是沒有搭話,心中也是稍安,正要悄悄然走出門房。
卻在那時,原本醉坐在角落裡的呂驛丞猛然間一站而起,一下撲至女人身側,一把摟住婦人,痴迷大喊:“孃親,佩佩好生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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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沉,牽著麻衣女娃離開的青衣中年緩緩走回營地。此時的玉瓷女童已經又換了一身精緻的宮裝,嬌笑著燦爛的小俏臉兒迎接自己的父親,然而,此時的男人身旁卻是沒有了那一位與她才分別不是很久的小夥伴。女童眼中滿是失落,帶著一點兒哭腔,扯著中年男人的衣袍撅嘴問道:“爹爹,小麗呢?”
略有些肥碩的青衣中年許是趕路而歸,有些氣喘:“囡囡,小麗的爹孃不肯讓她大晚上出門。爹爹也是沒有辦法嘍,咱們還是回家吧。”
“我不嘛。”陶瓷娃娃柔弱撒嬌,顯然不是很滿意父親的回答。
中年自然也是有所準備,從手背後掏出一個泥塑擺件,遞給小女孩溫柔道:“這是小麗送給你的泥狗狗。爹爹答應你,等爹爹以後再有時間,咱們一起回來找她。”
小女娃撅著嘴,擺弄著這個臨時好友贈送的小巧擺件。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無奈答應:“好吧,爹爹,你可不能騙我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