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外面看,宮殿外牆已經斑駁脫落,綠瓦已經蒼苔滿目,在殘留數千年的微弱的光下依然閃爍著撲朔迷離的燦爛,在無限的蒼涼冷清中透出昔日的無上高貴。
古殿大門正中央有彎月形石池,穿過石板拱橋橋和層層花階,踩著鋪在地上的厚厚的落葉,留下走過的痕跡,漸漸步上最高處的主殿,樣式各異的砌飾和壁畫頗為獨特,其中還有不少魔族本體的浮雕,大多已破碎殘缺,佈滿灰塵,用手指劃過,在上面留下一道發亮的印記。
“你就這樣過來了,不怕我欲行不軌?”萊恩跟在後面,喃道。
聽到這話,小迪忍不住發笑,彷彿身上的疼痛也少了許多,她看了萊恩一眼,忍俊不禁大笑,撲哧一聲又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你知道你這就什麼嗎,這就被賣了還幫人家數錢。”萊恩一臉正經地看著她,簡單到樸素的裝扮,自然至極的平淡表情突然皺起眉,“我腰有些疼,不會是你在我暈倒的時候踹我吧?”
“胡……胡說,我有那麼小氣嗎,趁你病要你命啊?”小迪撇撇嘴,繼續往宮殿裡面走去,一路的各種畫壁尤其吸引人,那麼悠遠神秘,栩栩如生,那些魔獸似乎能從裡面,刻畫在牆上,陰森得像一個個龐大的吃人的怪物。
萊恩突然停下腳步,打量了小迪一眼:“突然想起一件事。”
“嗯?”小迪不解。
“你從一下來就一直很積極,看起來,你比我還有興趣——對於羅拉王后的古墓。”
羅拉王后的古墓,那座陪她一起埋葬的殿宇在小迪眼中成了瀰漫著荒涼的荒冢,畫棟雕楹下全是死灰。
“怎麼了,你不打算好好解釋解釋嗎?”萊恩繼續說。
“萊恩,這裡好荒涼,你覺得呢?”小迪答非所問,看著似乎走不到盡頭長廊,挺直身體,佇立在那。
萊恩愣了一下,望著她,眼底沉黯落寞,水晶般的眸光漸漸黯沉,凝視著小迪的眼睛一動不動,長睫顫動處,眸心已經不復尋常的淡定從容。
“荒涼?也許我以前不覺這裡荒涼。”
“以前?”小迪繼續問,“萊恩,我以前來過這裡,對嗎?”
以前!是啊,似乎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了,萊恩一直記得他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張臉:
那張威嚴中透著冷酷,看上去高高在上,難以靠近,眉間盛開殷紅色的如花妖冶的印記,漂亮的眸子亮得無邪而通透,就是漫天繁星也會黯然失色,不禁讓他為之動容。
“你終於醒了。”
這是她開口跟他說的第一句話,透明棺材裡的他有些迷茫地摸了下自己的臉,只覺得四周的石壁狹窄潮溼,帶著一股黴味,伸手摸去,似乎還能摸到一層冰冷的水晶。
他稍稍打量了一下那女子,忽然發現了靠近右手處有個小小的石環,於是伸手一拉,只見頂上的那個水晶蓋居然慢慢移開了,清新的空氣,這就是空氣的味道!
他貪婪地呼吸著空氣,通身感到一陣清爽和喜悅,芬芳的空氣中帶著細細的泥土的芬香和包圍著水晶棺材的花草,飄來淡淡的花香味。這樣的距離,也讓他能清晰地聞到女子身上的味道,淡淡的,甜甜的,帶著一怔清新的香味。
“你是萊恩,記住了,這是你母親給你取的名字。”
女子笑魘如花,與她與渾身都散發的威嚴不同,此刻的她脆弱得讓他心疼,只見一滴淚掛在睫毛上,風吹碎髮,襯得她越發消瘦,楚楚動人。
“我母親?”他不解地問著那個女子。
“她是我見過的最堅強的女孩,她讓我知道其實生在黑暗裡也不是什麼痛苦的事,也讓我告訴你,好好活著,不帶任何怨恨地活著。”
不帶怨恨?怨恨,他該有什麼怨恨?他不知道那女子為什麼那麼說,只記得當時她臉頰上劃過的那滴淚很美,靜靜墜落,落在他的手上,淚竟是那麼滾燙,睫毛輕輕顫抖,笑容淒冷。
他僵在那,連心頭也僵了一僵,“不要哭,我在這裡沉睡了好多年,但我依稀記得有一個很溫柔的聲音告訴我,她喜歡看我笑,所以,笑,該是很美好的東西吧?”
那個溫柔的聲音,應該就是他的母親吧?
女子破涕為笑,微笑莞爾,看得他心都要化了……
之後他一直在找她,找了許久、許久,但突然有一天他們告訴他,那個眉間盛開一點如花妖冶印記的女孩不在了。
他問:她還會回來嗎?
他們說:會的,她只是去歷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