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翊突然記起來,之前西琳有說過,松爺爺是天福堂的“守門人”,沒有得到他的允許,外鄉人是進不來天福堂的。
村口立松,明明有迎客之意,而在這裡偏偏卻是用來拒客的。
當時趙翊和崔書生兩人對西琳話都沒有放在心上。
誰知面前的老人卻搖了搖頭,說道:“我只是守松人。”
正當趙翊因為自己猜測錯了而思索時,老人又補充道:“不過,你要說我是那棵松樹,其實也對,千年的漫長歲月,我早就和它融為一體了,肢體是它的,精魂卻是我的。”
趙翊對老人的話略微思索一下,也大致明白了一點,他轉頭去看西琳,見她這時止住了哭聲,不過臉上依舊梨花帶著雨,在她的一雙淚眼中已經看不到多少害怕,但是多了傷心絕望。
趙翊衝西琳點了點頭,送過去一個鼓勵的眼神,也不管她能不能感受到自己的心意,又轉頭來看著站在面前的老人,繼續問道:“松爺爺,那天福堂居住的村民都有什麼來歷嗎?”
“也不過是些可憐人罷了,終究會變作那些存在的食糧,只是早晚的事情。”
老人再一次抬頭看上面,突然臉現喜色,說話的聲音也因為高興的原因而變得有些顫抖了,“我等的時機就要到了,我終於可以逃離這個鬼地方了。”
趙翊也抬頭順著老人的目光往上看,卻什麼也沒有看到,心下正疑惑著,卻聽到西琳開口道:“松爺爺是在等待冬至這一天夜晚的到來。”
老人讚許地點點頭,臉上的喜色還未退去,“丫頭不愧是心靈至純之人,竟然讀懂了老夫的心意。”
老人邊說邊揹著手在兩人面前的地上來回走動,臉上的喜色不減反增,似乎是朝思暮想已久的幸福終於要來臨了,那顆無以言表喜悅至極的心再也抑制不住,以至於老人一改平時平和的神態,顯得有些得意忘形起來。
“也好,我就與你們說說我的計劃,也好讓你們知道老夫是如何擺脫那些存在給我下的禁錮的。我本是一名藥農,年輕時常聽村裡老一輩的人說起南山的事蹟,對他們口中所說的南山中多奇珍異寶的話,上了心,起了貪念,一心想進南山尋找傳說中的仙藥,妄想著自己也能成為‘藥王’那樣流芳百世,世代令人敬仰的聖人。”
老人說到這裡突然停了下來,乾煸的眼簾眯了起來,目光變得迷離,似乎在回憶那件已經淹沒在歲月裡的陳年往事。
“後來怎樣了?”趙翊問道。
“後來?”
老人神色不變,似夢囈般喃喃道:“我進入了南山,也見到了許多從未見過的,甚至是連聽都未聽過的奇珍異寶,我頓時欣喜如狂,不能自已,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成為像藥王一般的人物了,這是一件怎樣的喜事,那是封侯拜相都不換的。在那一刻,我對自己能成為藥王深信不疑。”
老人的臉上又漸漸泛起了笑容,就連那乾枯的臉皮也似乎變得紅潤起來。
隨即,老人的臉色一變,眼睛裡顯露出驚恐之色,“在那座巨大的石門前,他們突然就出現了,那是我從來未見到過的存在,我看他們就如螞蟻看大象,燕雀仰望大鵬。他們將我拘禁在一棵松樹之中,要我幫他們守陵,為此,我可以得到永生,也可以隨意進南山採藥,但是前提是我永遠都不能離開這個鬼地方。”
“您真的已經活了上千年了?”趙翊不禁問道。
老人轉身面對著趙翊,張開手臂,面目猙獰道:“不錯,因為我已經不是人了,我是個不人不鬼的怪物。”
聽過鬼神之說,卻從未見到過鬼神的少年,對於面前的老人,已經從他口中說出的話,每一樣都震撼到了他的心靈。
對於事情的前因後果,趙翊終於大致明白了,只是老人口中的“可怕的存在”,到底是些什麼樣的人,老人不願意提及,趙翊就是想破腦袋也猜測不到。
“松爺爺,您放過趙大哥好不好?我願意幫您開啟禁錮。”西琳突然說道。
趙翊轉頭看著西琳,見她面色平靜,眼神堅定,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趙翊心裡感動,脫口道:“西琳!”
西琳也看著趙翊,那雙乾淨無塵的眼睛裡,生出如秋水般的柔情,看得趙翊的心都要化了一般。
西琳緩緩地搖了搖頭,柔聲道:“趙大哥,你還有許多事情要去做,你不能死,就讓西琳替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