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夜色蒼茫神秘,近處被城牆上的火把照得通亮,空氣十分沉悶,濃烈的血腥味能讓人作嘔。
城牆上的屍體被動員來的百姓給及時抬走了,城牆下,護城河裡,再遠一些的地方,東越兵的屍體散亂地躺著,身上插著箭,有未斷氣的還在地上扭動著。
東門城牆上,一處還算完好的女牆下,靠著兩個人,塵土、汗水、鮮血混合在一起,掩去了他們本來的面目。
不過他們毫不在意,這會兒兩人和旁邊的其他兵卒一樣,手裡都拿著一塊餅,一個人大口狼吞,一個人卻在細嚼慢嚥。
也許是餓得很了,也許是已經習慣了,在這滿地死屍血腥沖天的戰場,兩人依然吃得很香。
夜貓子狼吞完手裡的餅,起身往城外瞧了一眼,對身邊還在細嚼慢嚥的少年說道:“趙翊,你說那狗日的東越軍不會又馬上進攻吧?龜兒子的!這都攻了多久了,感情是想把我們活活累死吧!”
趙翊將嘴裡嚼的食物嚥下去,說道:“估摸著一盞茶的功夫又要進攻了。”
然後將手中的餅咬了一大口,邊咀嚼便說道道:“希望這幫沒人性的再稍等片刻,等老子將手裡的餅吃完。”
野貓子衝趙翊嘿嘿笑了一聲,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個水壺,放到嘴邊咕嚕喝了一大口,長長地撥出一口氣,一副很滿意的樣子。
卻見一隻手快速伸過來,一把將他手裡的水壺奪了去。
趙翊拿著水壺怒道:“你不是說沒有水了嗎?這個是哪兒來的?”
趙翊的聲音有點大,引得旁邊計程車兵都轉過頭來看他們,一張張臉表現得疲憊、茫然。
野貓子鬼叫一聲,訕訕笑道:“我忘了我還有一個水壺。”
見到趙翊放到嘴邊去喝,野貓子肉疼道:“趙翊,你給我留點,咱就剩這麼一點了,還留著救命用呢。”
趙翊瞪了他一眼,喝了一小口,然後吧水壺放到自己的腰邊繫好,“你大爺的,真是猴精猴精的,剛才淨喝我的水了,自己的藏著,這個算是賠償我了。”
野貓子可憐兮兮地看著趙翊腰間的水壺,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猩紅的舌頭頓時變黑了,似乎感覺到味道不對,忙狠狠往旁邊的地上吐了一口痰。
東越軍這次停歇的時間稍微長了一些,不過越是這樣,反而越讓人覺得不安。
連續進攻了不下四個時辰,突然一下停了,事不尋常即為妖,就怕對方在憋什麼壞招。
這會兒城牆上,除了負責放哨計程車兵外,其餘的人都一屁股坐在地上,靠著女牆,有的在吃東西,有的閉著眼睛睡著了。
除了趙翊和野貓子在嘀咕外,沒有人說話。
“趙翊,你要不要眯會兒?”野貓子問道。
趙翊搖了搖頭,他抬頭看了一眼遠處的城樓,那裡是城東防守的指揮所,有一個讓他印象深刻的將軍,坐鎮在裡面。
野貓子靠著女牆,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說道:“我也睡不著,從我從軍來,還沒有像今天這麼殺得痛快的。
趙翊轉頭看了一眼野貓子,見他臉上雖然呈現出疲憊,但那雙明亮的眼睛裡發著炙熱的光芒,便問道:“你很喜歡打仗?”
“談不上喜歡,只是不打仗我也不知道去做什麼。”
趙翊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這麼說,他咧嘴笑道:“打仗可不比過家家玩,保不齊什麼時候就被一刀一箭要了小命。”
野貓子居然哈哈大笑,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怕啥,人死卵朝天,反正老子死無牽掛。”
趙翊一愣,轉頭認真去打量野貓子,見他臉上還殘留著一絲自嘲的表情。
趙翊想了想,最後還是問道:“你的家人呢?”
野貓子低下了頭,一雙拳頭不自覺握緊了,“都死了。”
旁邊的趙翊被野貓子的話觸到了心底的那根弦,他伸手摸了一把臉,抬頭看著天。
這個世間是怎麼了?孤兒何其之多!
趙翊沉默片刻後,努力擠出點笑容,問道:“野貓子,你的真名叫什麼?”
野貓子伸了一個懶腰,呵哈兩聲,才道:“我真名叫昭棄,我是一名私生子,娘直到臨死前也沒有說出我的身世,也許是想讓我活得輕鬆一些吧。”
趙翊能感覺得到,此時的野貓子,和平時那個機靈鬼模樣完全兩樣,原來這樣的人心裡也會藏著千斤重的事情。
野貓子不想過多他自己的事情,便轉移話題道:“趙翊,第一次打這樣的死仗,你怕不怕?”
趙翊沉吟了片刻,這樣的仗對於他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麼,不過他也不表露,其實就是說了野貓子也不會相信。於是趙翊在鼻子裡哼哼兩聲,傲然道:“這算什麼,我見過神仙打架的場面,那真是天昏地暗,地動山搖,我跟你說野貓子,那場面你無法相信。”
對趙翊已經有些“熟悉”了的野貓子,知道這小子又開始吹牛了,不過還真是奇怪,他平時就是喜歡聽趙翊吹兩段,聽著心裡舒坦。
趙翊嘴上吹著牛,腦海裡突然冒出當日他和西琳,被松爺爺關在松樹世界裡的情形。